当年那个在暴雨中剜骨的少年，如今化作撕裂夜幕的流星。
妇人们将孩童的眼睛捂在怀中，却忍不住仰头吞咽坠落的冰屑。
这些饱含武道真意的结晶渗入咽喉，竟让普通百姓丹田处亮起微弱光点。
卖炊饼的王瘸子突然扔掉拐杖，他溃烂三年的膝盖在冰雾中生出嫩肉。
"；他在燃烧寿元..."；
苏映雪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星盘，破碎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北方玄武位。
天机阁主绣着鹤纹的袖口无风自动，七道血痕在地面勾画出陨星轨迹。
当她看清卦象所示时，发间仅剩的玉簪突然炸成粉末——方极鬓角每缕霜白，都对应着玄武城墙上一道新生的血肉菌丝。
方极的耳膜突然灌满嘈杂声响。
不是黑火焚烧虚空的爆裂，而是下方万千百姓吞咽冰晶的吞咽声，是母亲哄孩子时哼唱的安魂曲调，是武者们将真气注入防御阵的嘶吼。
这些声音汇聚成灼热洪流，将他左臂残留的规则锁链灼得通红。
"；还不够！"；
方极旋身踢碎重新凝聚的黑火，战靴碎片在坠落中化作青铜箭雨。
他看见自己十八岁那夜的暴雨混着此刻冰晶，在玄武大阵表面浇铸出龙鳞纹路。
雷万钧的雷霆战体正在阵眼处膨胀，这个粗豪汉子竟将地脉灵气化作引雷针，硬生生替百姓承受了七成黑火余波。
当方极突破到距暗星百丈距离时，昆仑镜突然发出濒死的哀鸣。
镜面浮现的龟裂痕迹与三年前暴雨夜完全重合，那些本该在时空长河消散的污染骨髓，此刻竟在黑火中重新凝聚成骷髅模样。
"；原来是你。"；
方极瞳孔倒映出漩涡深处的阴影，那东西有着与他剜除的腐骨相同的气息。
黑火漩涡开始顺时针旋转，每转动一圈就有青铜树汁从虚空渗出。
这些汁液竟在吞噬方极背后的青铜灯树虚影，将燃烧寿元绽放的血昙花染成墨色。
下方突然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
方极神识扫过的刹那，看见朱雀街角有个裹着襁褓的婴孩正在发光——方才落入百姓体内的武道真意，此刻竟在新生儿体内孕育出微型星云。
这幕景象让他想起穿越之初，自己捧着昆仑镜碎片跪在血泊中时，也曾见过同样璀璨的光芒。
黑火漩涡突然裂开七道竖瞳，每只瞳孔都映出方极不同时期的模样。
少年时剜骨的颤抖，初掌兵权时的青涩，突破五气朝元时的狂喜......这些影像正在被某种规则之力篡改，试图将他的武道根基替换成腐败的青铜树根。
"；你们看！统帅的影子！"；
正在修补城墙的工匠突然跪倒。
月光下的方极竟分裂出十二道残影，每道影子都在施展不同时期的成名绝技。
最边缘那道模糊的影子突然凝实——十八岁的方极浑身淌着黑血，却将昆仑镜碎片刺进漩涡中心。
现实中的方极福至心灵，右手指甲深深抠入左臂旧伤。
当年剜骨留下的空洞涌出金色髓液，这些带着时空之力的血液，竟在虚空勾画出完整的昆仑镜轮廓。
镜光扫过的区域，黑火漩涡第一次出现凝滞。
"；就是现在！"；
方极的暴喝震碎了三道竖瞳，整个人化作流光刺入漩涡边缘。
那些试图腐蚀他的青铜汁液，在触及金色髓液的瞬间竟发出凄厉尖啸。
他看见漩涡深处有东西在蠕动，某种超越时空的恶意顺着规则锁链攀附而来。
下方百姓的愿力突然凝成实质。
老教头的断刀腾空而起，妇人们发间的银簪化作流星，就连王瘸子新生的膝盖骨都迸发出微光。
这些光芒汇聚成银河，将方极即将被漩涡吞噬的身影重新照亮。
方极在光流中回头望去，雷万钧正用胸膛堵住地脉裂缝，苏映雪的白发在卦象中飞舞，新生婴孩眼里的星云照亮半条街巷。
他染血的嘴角扬起锋利笑意，右手并指如刀刺向心口，逼出三滴闪耀着时空波纹的本命精血。
"；三千年后的偷渡者..."；
漩涡深处的存在发出恼怒的低吼，整个归墟海眼开始沸腾。
方极却在这恐怖的威压下放声大笑，他破碎的战甲缝隙里，属于人族的薪火正照亮规则锁链的裂缝。
当最后半盏青铜灯没入漩涡时，方极的身影已变得近乎透明。
他左手残留的昆仑镜碎片突然倒转，将方圆千里的月光都扭曲成螺旋状。
下方所有人同时捂住心口，他们感受到某种超越时空的羁绊正在血脉中苏醒。
方极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漩涡深处翻涌的青铜潮汐。
那些潮水由无数细小的规则链条组成，每根链条末端都挂着正在融化的星骸。
当他彻底被黑暗吞没时，指尖触碰到了某种冰冷光滑的镜面——却不是昆仑镜熟悉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