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夏薇瑶怀孕,那一年,我父亲从未回过家,那个孩子就是程百万。”
“那天晚上,父亲罕见地醉醺醺回来,抱着我入睡,半夜三更的时候,我惊醒了,身上黏糊糊的、还有很浓郁的血腥味,我打开了灯。”
裴劲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起来:“灯光都是红色的,整张床都被血液浸湿了,地面上也全是,对了,床头上也有。”
“我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死的,他割破了自己的大动脉,等我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我被吓哭了,夏薇瑶被我的哭声引来,脸上却洋溢着欢喜的笑,扇了我一巴掌,她摸着她八个月大的肚子,狂笑囔囔着裴家的家产都是程宿的。”
虞俏唇瓣动了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抬起手擦拭掉裴劲眼角的泪珠。
“父亲死了,奶奶主持了父亲的葬礼。”
“他没想活,死之前把所有财产给了奶奶,因此,夏薇瑶积怨在心,对我更是厌恶。”
“但为了拿到钱,她也只能把我带在身边。”
“她把程宿生下来了,比我小五岁。”裴劲沉凝了一会儿,继续说:“那段时间我过得挺不好的。”
“于是我学着父亲,割腕自杀。”
“当时我十岁,被五岁的程宿发现了,程宿报了警,我没死成。”
“发现我想死后,夏薇瑶就用奶奶威胁我,说我要是死了,她拿不到钱,她就找人弄死奶奶,我当时还小,也不懂,就只能按照她说得做。”
“在那个家里,夏薇瑶跟程百万从不会顾忌我,当着我面做,辱骂我的父亲,咒骂是我的父亲拆散了他们,他们把对父亲的怒火转移到我的身上。”
“哦,对了,一开始我还会打回去,但每一次,我都会被比我高大的程百万摁着打,夏薇瑶说,只要没打死就行。”
裴劲忽然笑了,眼底的凉薄更甚:“后来我长大了,在我高考那天,奶奶死了,也是自杀死的,说要去陪我父亲,她又把财产转给了我。”
“我都要忘记了,我那天到底是什么心情?”
“把奶奶的后事处理之后,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跳楼了。”
“又是程宿报了警,把我救回来了。”
裴劲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夏薇瑶跟程百万对他的教导要求严格,但在两个傻逼的耳濡目染之下,程宿性子倒是变得跟我越来越像,但他却恨我,认为夏薇瑶跟程百万,是被我父亲拆散的,认为我的存在,让他的出生变得不光彩。”
“那些财产我全部捐出去了,一分没给夏薇瑶,她咒骂着要我去死、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裴劲……”虞俏眼眶干涩,喉咙发紧,胸腔间溢出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
“怎么?”裴劲自嘲地笑了笑:“害怕了?”
“不是。”虞俏抽了抽鼻子,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回到了父亲的老家,过上了这些年来,算是风平浪静的生活,但人总归是要开始新的生活,于是我来到了A市,当了拳击手。”
“却没想到,冤家路窄,还是跟程宿碰上了。”
“这些年来,程百万的赌瘾越来越大,夏薇瑶被他三十万彩礼卖给了一个老屠夫,程宿现在都不知情。”
裴劲掀起眼皮,眼底晦暗:“我知道夏薇瑶在哪里,也知道她现在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但我没去找她,我不会帮她,我希望她跟我的父亲一样,带着痛苦死去。”
“我说完了。”裴劲故作轻松地轻笑一声,脸上还带着阴湿的笑,看着虞俏泛红的眼眶问:“听得害怕了?”
他把这些事已经尽量地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事实上远比这些更残酷,比如说,他跳楼是被夏薇瑶逼的,他的亲生母亲逼的。
“没有。”虞俏轻轻地摇摇头,视线坠在裴劲的脸上,看着他眼眶里悬挂的泪珠,滚落在高挺的鼻梁上。
他鼻梁上有一颗红痣,此时红得有几分灼热。
虞俏探长身体凑过去,红唇微微张开,最后,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鼻梁上的红痣上。
如黑色瀑布般的长发垂落至裴劲的手背上,裴劲阴翳猩红的眼瞳骤然瞪圆,就这般看着近在咫尺的虞俏。
她闭着眼睛,脸上有担忧、心疼,唯独没有害怕跟厌恶。
裴劲失去了初衷,情不自禁抬起手,揽住了她盈盈一握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