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夜，黑得浓稠，像被墨汁浸透。辽河边的风，刀子般锐利，呼啸着横冲直撞。河面的冰被吹得越发厚实。寒风吹到了荆棘丛，又从荆棘的缝隙中钻过，发出口哨一样的怪异声音盘旋之后拐走。

青鱼村的人们，早早就在指定地点躲藏着。

杨老七裹紧身上打着补丁、又厚又破的棉袄，虽然他的脸上已经用布巾围着，但是眼睫毛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他不住地跺着脚，想驱赶这难耐的寒冷。在他旁边，则是自己的三个儿子，他们把家里能御寒的衣物都穿在身上，但是现在还是浑身冻透了，瑟瑟发抖。

杨老七把小儿子谷子的帽檐又往下压了压，轻声问：“怕吗？”谷子吸溜着鼻涕，脸上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兴奋：“不怕！我就怕金狄兵不来，雨宝发给咱们的银子是不是就要收回去了？”

杨老七看着三个儿子，轻声说：“等一会儿，咱们几个要眼疾手快，下手不要犹豫。只要咱们勇猛，哪怕是抢到一匹马，咱们家也是光宗耀祖，再也不受穷了！”

三个儿子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大儿子仓子瓮声瓮气地说：“爹，你就瞧好吧！今晚我们一定会把握机会，多捞点好处，给爷治病！”

在另一组的青鱼村的村长，也系紧了腰间的麻绳。他的胸前藏着一把趁手的斧头，特别的锋利，是家里老父亲生前的最爱。今天老娘也把它拿出来了。村长不停地小声鼓励着大家：“坚持住！有点耐心，只要过了今晚，咱们青鱼村真的摇身一变，家家都变成富户了！”

黑暗中的人们不停地点头，一双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对岸。他们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作一团团白雾，眨眼间就被寒风卷走。

金狄这边，三百多精兵已经集结完毕。士兵们全身黑衣，厚重的羊皮袄裹着他们高大彪悍的身形。他们胯下战马的四蹄都裹了厚布，奔跑的时候悄无声息。

扎和那端起酒坛，给一个个士兵倒满了酒。他慷慨激昂：“兄弟们，金狄草原的勇士们！今晚，我们就要让大云国晏北的守军尝一尝我们的厉害！我们要兵贵神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我们抢到了粮食、牛羊、金钱、女人，我再给大家开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乌拉！”金狄士兵将酒一饮而尽，摔了酒碗，就在左都尉莫藜的带领下，冲向对岸。手里的大刀暗光闪闪。

“来了！来了！有马蹄声！”夏伯远的黑曜军也在小声嘀咕着。

“来了！来了！有马蹄声！”青鱼村的人们也在小声嘀咕着。

寒冬腊月，夜幕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大地，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辽河镇的百姓们早早歇下，沉浸在梦乡之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