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的深秋,长坂坡的风裹着血腥味。赵云在乱军里横冲直撞,亮银枪挑飞了第七个敌兵。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怀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是阿斗,小少主在襁褓里动了动,小脸憋得通红。
"得罪了。"赵云解下披风,把孩子又裹紧了些。周围的喊杀声震得他耳膜生疼,可他满脑子都是临走前刘备的嘱托:"子龙,务必护住甘夫人和糜夫人,还有阿斗......"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那声呼救。
断墙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还有女子压抑的哭喊。赵云心头一紧,拍马冲过去。只见两名曹兵正拽着个白衣女子,她发簪散落,乌发披散,可即便狼狈成这样,举手投足间还是透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是糜夫人。
"放开她!"赵云的枪尖抵住曹兵咽喉。那两人吓得立刻松手,转身想跑,却被一枪一个,倒在血泊里。糜夫人跌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看见是赵云,眼里突然泛起泪光:"子龙将军......"
赵云翻身下马,刚要伸手扶她,却瞥见她裙摆下渗出的血迹。"夫人受伤了?"他声音发紧。糜夫人摇摇头,强撑着起身:"我无碍,只是阿斗......"她突然注意到赵云怀里的襁褓,表情瞬间变了。
"少主没事。"赵云赶紧解释,"甘夫人她......"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遭了埋伏,末将没能护住。"
糜夫人脸色煞白,伸手颤抖着摸了摸阿斗的小脸。孩子这会儿倒是不哭了,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子龙,"她突然跪了下来,"求你,带着阿斗快走。"
"夫人这是何意?"赵云慌忙要扶她,"末将定能护你们母子周全!"
"曹军势大,你带着阿斗尚有生机。"糜夫人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却带着股决绝,"若我拖累......"她突然转身,朝着旁边的枯井跑去。
赵云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两人拉扯间,糜夫人的外衫滑落,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中衣——原来她早就受了重伤,只是一直强撑着。"夫人何苦如此!"赵云急得眼眶发红,"末将就算拼了性命......"
"子龙将军。"糜夫人突然安静下来,抬起头看着他。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得像纸,却美得惊心动魄。赵云这才发现,她眼底藏着的不只是绝望,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愫。"你可知,"她轻声说,"从初见你时,我就信你。"
赵云愣住了。他想起三年前在荆州,刘备带着他们初见这位白袍小将。那时的糜夫人还是个新婚不久的少奶奶,站在刘备身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而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武将,连头都没敢抬。
"夫人......"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阿斗就托付给你了。"糜夫人突然用力挣脱他的手,纵身一跃,坠入枯井。赵云伸手去抓,只揪住了她的一片衣角。布料撕裂的声音混着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怀里的阿斗突然放声大哭,赵云这才回过神。他咬了咬牙,解下腰间的青釭剑,狠狠插进井口的泥土里——这是他从夏侯恩手里夺来的宝剑,如今就用来为糜夫人守墓。
回程的路上,赵云浑身浴血,怀里的阿斗却渐渐睡着了。他望着远处的火光,想起糜夫人最后的眼神,心里某个角落突然钝痛起来。原来有些感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永远地埋在了长坂坡的月光里。
后来很多年,每当夜深人静,赵云都会独自擦拭那把青釭剑。剑身上的血迹早已洗去,可他总觉得,剑柄上还留着糜夫人最后的温度。有人说,长坂坡的枯井旁,每到月圆之夜,都能看见一男一女的影子,白衣女子依偎在银甲将军身旁,轻声说着什么。而那个抱着孩子的将军,眼神里满是温柔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