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重是他人生的领路人,为他开出来了一条血路,教了他是非对错,是他躲避浓霜骤雨的庇佑所。
过往的二十余年,他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大概就是想要获得斯重的认可,他想要爬得高一些,却不是想要让谁仰视他,只是为了有能力和那些看不起斯重、看不起他的人平视。
苏姨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又发了呆:“这两天,就是斯重的忌日了。”
朝晕呼吸一停,眼睫微颤。
苏姨握着她的手,笑了下,一半是哀愁,一半是无奈:“否则,他没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干什么请这一群狗东西吃饭?”
“这两天,最不好过了。”
“斯溶总是会喝得烂醉如泥,把自己关在给斯重腾出来的屋子里,怎么也不出来,也没人敢进去。”
朝晕这才想起来,一楼的杂物间旁边,有一间从来没有被打开过的房间,当初刀疤和虎霸给她介绍的时候,也含糊着跳了过去。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斯溶专门给斯重留的屋子。
这些话,不知道在苏姨心里存了多久,都快成了一根刺了,好在现在也算是有了个倾诉处,终于能够一口气吐出来了。
她拉上朝晕的手,又有些愧疚:“你瞧瞧,我没事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很不容易了,我……”
朝晕忙也握上她的手,摇了摇头,温声道:“没关系,没关系,苏姨,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她“看”向了门,隔着一堵发青的白墙,和他遥遥相望。
时间被天上的星星给纳走,乌浓的夜一降临,外面的风就开始号叫,把西边的黑压压的云给吹到东边,又成了一半稀薄,一半浓黑的月夜。
朝晕不知道这场聚会持续了多长时间,她现在习惯了早睡,到点就困,苏姨知道这一点,看出她困的时候就催促她洗漱睡觉,自己则是把剩下的饭菜给收拾好,替她关了灯,出了门。
门开的那几秒,朝晕听到了外面的大动静,吵得震耳欲聋。
她却不觉得斯溶会开心。
她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她第二天出去的时候,大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只是还是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酒味,也不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什么时候才停了。
不过,这些不是最要紧的事。
最要紧的是斯溶。
苏姨说得毫不夸张,那天之后,斯溶身上就显现出来了与日俱增的孤凉,他眉间的张扬都好像死了一般,被身上体面的衣服包裹着,简直像一块华丽的腐肉。
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去劝他一句。
这是许许多多个人劝过的结果。
他们已经敲定了,斯溶不会再从斯重的死里走出来了,斯重的死把他的一部分也带走了。
那些人全部都变了,越发下流,越发恶劣,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也就清清楚楚感受到了——斯重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