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山渐远,青峰隐入云雾。马车辘辘,碾过初融的雪泥,留下两道浅浅辙痕,旋即又被新的车马印记覆盖,仿佛这世间许多事,来了,去了,了无痕迹,却又在某些人心头,刻下深深烙印。
徐锋斜倚在车厢软垫上,手中折扇轻摇,并未展开,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掌心。车窗外,山道蜿蜒,景物飞逝。他双目微阖,似在假寐,实则心神早已飞回那座刚刚尘埃落定的大雪坪。
轩辕青锋那丫头,终究是扶上去了。指玄境巅峰的修为,加上黄放佛那老狐狸的辅佐,又有他留下的影阁暗子,守住徽山这份基业,当不成问题。至于能否将轩辕家打造成他棋盘上真正锋利的剑,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与这三年的磨砺了。想起少女临别时那倔强又带着几分依赖的眼神,徐锋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棋子,亦可生情,只是这情,于他而言,是助力,还是羁绊,尚需时日来证。
徽山一行,收获颇丰。轩辕大磐身死道消,轩辕敬城以身证道,这徽山算是彻底换了人间。而他,不仅得了一枚掌控江南武林重要门户的棋子,更重要的是,那《大秦秘史》的残篇,以及轩辕家血脉中隐约透出的与大秦遗脉的关联,让他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来历,有了更清晰的指向。
大秦皇室……徐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一枚不起眼的玄铁指环,那是他在徽山秘境中,凭借“万物洞悉”之能,从一处不起眼的石刻上感应到的微弱气机,进而寻得的。指环内壁,刻着一个模糊的古篆,与《大秦秘史》中提及的某个皇室宗亲的私印图样,有七八分相似。
穿越而来,占据这北凉王府三公子的躯壳,他早已察觉此身根骨清奇,悟性更是逆天。如今想来,这或许并非偶然。若真是大秦遗脉,那这身天赋,便有了出处。
《大秦秘史》有载,始皇帝当年为求长生,遣徐福率三千童男女东渡,其后,大秦二世而亡,天下分崩。徐福一脉,或远遁海外,或隐匿中原。而江南道,自古便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亦是前朝遗民藏匿的绝佳之所。母亲吴素,出身江南吴家剑冢,吴家与大秦,是否亦有牵连?
思及此,徐锋眸光微凝。此次江南之行,除了大姐徐脂虎的婚事,探寻身世之谜,已是他此行最为重要的目的之一。
只是,若无由头,贸然在江南大动干戈地追查,难免引人注目,尤其会引起离阳朝廷的警觉。他如今的身份,北凉王庶子,已是足够敏感。
“啧,麻烦。”他轻声自语,折扇在掌心轻轻一顿。
既要查,便得有个“合理”的由头,一个能让各方势力,尤其是离阳那位皇帝陛下,信服的由头。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在离开徽山的前一夜,他曾密召黄放佛。
“老黄,”徐锋当时把玩着茶杯,语气随意,“轩辕家的藏书阁,还有那些积年的秘库,你需得好好整理一番。说不定,能找出些有趣的东西。”
黄放佛何等人物,立刻便听出了弦外之音,恭声道:“公子吩咐,老奴自当尽心竭力。”
徐锋笑了笑,继续道:“譬如,某些与江南道,或是卢家,甚至某个特定人物相关的蛛丝马迹。这些东西,若是‘无意中’被青锋那丫头,或是某些‘有心人’发现,想必会很有意思。”
黄放佛心领神会,眼中精光一闪:“公子是想……”
“轩辕家与大秦遗脉或有牵连,此事,你知我知。若这份牵连,能再往江南引上一引,你说,这潭水,会不会更浑一些?”徐锋放下茶杯,声音压低了几分,“我需要一些‘证据’,真假难辨的证据。比如,一枚看似与轩辕家图腾有关,细看之下,却又能与江南卢氏扯上些干系的残缺玉佩,不经意地夹在某本无人问津的古籍之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