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静娴刚要进屋，便有小厮上前，她心中忧心忡忡。

“二公子现下如何？”

“大夫来看过，说是已无大碍，只是现下人还未醒，大人现在正在屋里探望着呢。”

夫君也在？

庄静娴走进屋内，果真，江易便在床榻旁站立良久。

“夫君。”

江易见夫人来，脸上的担忧还未来得及收起，他下了早朝便匆匆赶，面脸疲惫。

“静娴，时叙如何？”

听他问起，庄静娴冷哼一句。

“那小子身子硬朗，我昨夜下手不轻，结果今早就醒了，还嚷嚷着要和江家断绝关系，这小兔崽子，老娘还治不了他了。”

江易抹了把脸，他讪讪陪笑。

“这般年岁的孩子都这样，性子张扬，想一出是一出。”

庄静娴不想谈及江时叙，她将视线转到江凌言身上。

他双目紧闭，安静躺在床榻，江凌言净挑着父母的优势长，五官无可挑剔，面容似玉，若非时常冷着张脸，说话不留情面，定是讨人喜欢的。

庄静娴叹了口气。

“你看这事闹得，谁都讨不得好，只怪那国师装神弄鬼，好好的阿昭非要说成是祸乱朝纲的祸害，我呸。”

四下无人，庄静娴也口无遮拦。

江易拍了拍她肩膀，连忙安慰。

“叶千机撑不了多久了，他当初贩卖官爵，泄露科举考题，令一众考生落榜，这事依然传开，只要证据确凿，圣上便能将他一举拿下。”

“那也不解气，阿昭好好的公主做不成，硬是吃了十几年苦，扮做男子被江时叙捉弄。”

庄静娴越说越气，她抬手挥拳在江易背上捶砰砰了几下，一点都没收着力道。

江易年轻时也是征战沙场，身子硬朗，他笑着去握她的手。

二人并未注意“昏迷”的江凌言指节不自然蜷缩了一下。

庄静娴继续将目光放在江凌言脸上。

“当初我与阿锦约定，若是各自生下一男一女，便结个亲家。”

她与皇后阮锦是闺中密友，未出阁时便曾红着脸约定，日后要为孩子定个婚约。

即便是这几年，二人相聚，也时常提起这婚约。

“阿锦是双生子，太子殿下身份尊贵，玄灵性子顽皮，他们不曾有过接触，想必是不合适的。”

“但阿昭在府上相处多年，我与她性子合得来，江时叙那小子自是配不上阿昭千金之躯，凌言倒是可以。”

江凌言心中猛地一抽，他竭尽全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不露出半点破绽。

江易带着庄静娴朝屋外走去，两人声音越来越远。

“大人的口头婚约算些什么，要孩子喜欢才行。”

庄静娴想想也是，只不过她依旧有些迟疑。

“我倒是觉得，凌言那小子对阿昭有点意思，他是不是知道阿昭是女子？”

“知道便知道吧，迟早是要知晓的，别说出去便可。”

直到两人的声音完全消失在屋外，小厮从外头将门关紧后离开，一直“昏迷不醒”的江凌言才骤然睁开双目。

他一只手撑在床榻半坐起身子，一只手怔怔地放在胸口，感受那从未有过的起伏。

一下，两下，心要跳出外头来。

江凌言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

好像被人敲开，打碎，突如其来的欢喜满得往外四溢，止都止不住。

犹如蜜糖滚过喉头，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他视线恍惚，努力压下蔓延开来的笑意。

晨光透过窗棂照在江凌言冷玉般的脸上，整个人像是一棵刚从雾岚拔节而出的青竹，竹片上凝结着山涧晨露。

清粼粼的，干净透亮。

他睫羽不断震颤，完全不见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矜贵模样，笑意不断蔓延。

他与阿昭，原来是有婚约的。

他们会在一起，结为夫妻，共度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