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吧!”
周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陆宝儿他们离开柴房。
房间里就剩祁慕一个人了。
过了好久,他的目光渐渐移到华承德留给他的那封信上。
信封早已经泛黄,但字迹还很清晰,可见姜子平是用心保护了它很久。
祁慕犹豫片刻才将信封打开,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羡之吾徒:
当你展读此信之际,为师或已命赴黄泉。
子平想必已将诸事真相悉数告知,料想你此时心中定是恨意盈满。
无妨,你恨我是应当的。
自华氏满门遭难之日起,那光风霁月的尚书公子便死了,活下来的只是一个满心仇恨算计的腌臜恶鬼。
我必须为华家洗清冤屈,否则纵是身死,黄泉之下亦无颜见族亲。
然我如今身为贱奴,诸多掣肘,力有未逮。唯借新贵朝臣之势,方有一搏之机。
但年长者多有瞻顾,唯赤子之心可堪驱使。
昔日,我于街市见你为陌路之人仗义执言,不顾流俗,收仵作之子于身畔,便知你是我欲寻之人。
算计你,利用你,虽是无奈之举,却也伤了你我师徒之情!
羡之,为师已入黄泉,实难当面致歉。
书至此,吾哂笑连连,你此刻或已不愿再认我这个师傅了吧。
也罢!你往昔常言,待得一日,你的画艺超于我时,便要我唤你一声师傅。
亦不知待你见此信时,已过几何,你的丹青技艺定当有所精进。
倘若你自觉已胜过为师,那便在为师的墓碑上刻下“祁慕之徒”四字,权作践诺之举。
不经意间,已书此许多,也不知你知道真相后,还肯否一观。
罢了,言尽于此。
愿汝此生顺遂,平安无虞。
师 华承德 顿首】
读完这封信时,祁慕已经泪流满面。
此刻他心中对华承德的怨恨已经消失了,脑海中划过的一幕幕皆是在那破旧小院里的美好。
华承德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教他。
“绘事之要,首在构图,次为线条……”
祁慕最烦这些文邹邹的教学,一听就犯困。
华承德话没说两句,他就脑袋直找前胸,双眸似坠千钧。
忽地脑门一痛,便听耳边传来声音:
“小兔崽子,鼻涕流嘴里了!”
祁慕立马回了神,忙伸手去抹,却什么都没抹到。
他随即反应过来,是师傅在逗他。
“师傅,你又骗我!”祁慕气呼呼扭头。
华承德拿起笔杆,在他脑门上又敲了一下:
“小兔崽子,回回都打瞌睡,再这样懈怠,你便回家去吧!”
祁慕忙抱住师傅的胳膊,撒娇:
“别别别!师傅我错了,您可不能不教我!”
“我还等着您叫我一声师傅呢!”
华承德本来都快消气了,听到最后这句话,登时又怒骂:
“小兔崽子,等我叫你师傅,下辈子吧!”
……
彼时美好的一幕幕如今都如一把把刀割着他的心。
“师傅……师傅!!!”
祁慕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
外面,周玉听得心一紧:“宝大师,羡之不会哭出毛病吧!”
陆宝儿看了一眼柴房,道:
“没事!六爷身体好着呢,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
周玉重重叹了口气,蹲下来,语气中满是心疼:
“羡之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义了!”
“当初华承德死的时候,他守了尸体整整三日,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希望这次别生病吧!”
话音刚落,柴房的门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