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源头的冰川在黎明前泛着铁青色,李琰紧了紧玄甲上的牛皮护肩,呼出的白气在护目镜上凝成冰花。三千玄甲骑呈雁翎阵散开,马蹄下的冰面发出细碎的呻吟——这是海拔五千米的札陵湖冰原,宇文恺的"磁髓战偶"正迈着青铜巨腿从雾霭中走来,肩甲上的日轮纹与五姓七望的族徽交相辉映。
"都给老子听好了!"李琰猛地扯下护目镜,狼眼般的瞳孔扫过阵列,"那铁疙瘩关节缝里嵌着《考工记》的卯榫结构,去年在洛阳工坊见过的举手!"前排老兵齐刷刷抬手,甲胄碰撞声中透出铁血煞气。他抽出横刀劈断头顶坠落的冰棱:"用醋浆泼枢机轴,火油浇齿轮箱,老子数到三——"
话音未落,战偶的巨掌已掀起百丈冰浪。李琰猛拽缰绳,坐骑人立而起,刀光如电劈开迎面而来的冰锥。火星溅在箭簇的硫磺布上,三百支火箭同时升空,在灰蓝色的天幕划出狰狞的弧线。左侧突然传来闷响,三具战偶的膝盖同时喷溅出青铜碎屑——三百死士抱着陶罐扑上去,强酸蚀骨的"苦酒浆"在冰面腾起绿烟,那是工部秘传的腐金之剂。
"陛下!看它胸腔!"亲卫统领王忠嗣的号角声穿透风雪。李琰抬眼望去,轰然跪倒的战偶胸腔裂开,露出层层叠叠的青铜齿轮,中央立着直径丈许的铜制浑天仪,刻度盘上"水运仪象台"的铭文在极光下泛着冷光。这不是妖术,是宇文恺用《周髀算经》推演三十年的机关术结晶。
上官婉儿的坐骑在冰坡上打滑,她猛地扯住缰绳,轩辕剑鞘上的河图纹路突然发烫。十年前在麟德殿,她曾见过宇文恺向先帝展示的磁石戏法:"磁者,铁之母也,以慈召子..."此刻剑柄的纹路正对着冰层下某个磁源,如同罗盘指针般颤抖。
"小心!"李琰的横刀擦着她耳际劈出,一道幽蓝磁流擦着面门掠过,在冰面上灼出焦黑痕迹。战偶的独眼突然迸射强光,婉儿只觉腰间一紧,被李琰捞进怀里就地一滚。冰层在巨力下轰然开裂,露出深达百丈的青铜甬道,壁上"郦道元注《水经》"的铭文还带着新铸的铜腥气。
"陛下,这是地脉磁宫..."婉儿按住狂跳的胸口,指尖抚过甬道壁的蝌蚪文,"宇文恺在黄河源头建了座磁力工坊,用《墨经》的滑轮组引冰川融水驱动机关..."话未说完,甬道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十二道青铜闸刀应声落下。
娜菲赛的蛇形软剑缠上头顶的青铜锁链,波斯式的胡旋舞步法在冰面上划出优美弧线:"阿姐,按你教的《天工开物》解法!"苏月儿已经扑到机关台前,指甲抠进齿轮缝隙,露出腕间褪色的萨珊王室刺青——七年前她们的商队被五姓劫杀,是李琰的玄甲骑从人牙子手里救了这对波斯姐妹。
"逆时针转三圈,按中间的朱雀钮!"苏月儿的汉话带着粟特口音,指尖按上机关的瞬间,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血光翻涌的池子。娜菲赛的软剑"当啷"落地,三百具童尸浸泡在泛着磁砂的血水中,每个心口都插着刻有崔、卢、李、郑、王五姓族徽的磁钉,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磁流游走。
"这些孩子...都是贞观年间失踪的良家子..."婉儿的声音哽咽,十年前她整理宗正寺档案时,曾注意到每年都有数十幼童"染疾早夭"的记录,原来全成了宇文恺养磁髓的活祭。娜菲赛突然发出波斯语的诅咒,软剑劈碎池边石碑,"开皇二十年"的刻字下,密密麻麻记着"取童男精血一斗,佐磁石煮三日"的邪术。
磁砂突然沸腾起来,在血池上方凝成宇文恺的虚影:"竖子敢尔!五姓七望的地脉磁网已成,就算毁了这工坊..."虚影的袖口翻卷,露出与婉儿锁骨下相同的梅花烙印,"你们以为当年的上元灯会,那支梅花是巧合?"
苏月儿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淡金色的星图刺青——那是萨珊王朝的王室徽记。血池中的磁砂突然逆流,所有童尸同时睁眼,胸前磁钉破土而出,带着腥风钉入虚影双肩。宇文恺的惨叫声中,娜菲赛的软剑已经缠住他咽喉处的磁髓核心:"阿姐,快走!机关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