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左超的伤势突然恶化。那些墨色纹路如同活物,已蔓延到他脖颈。孙雨用帕子蘸水擦拭,却发现墨迹竟顺着帕子爬上了她的手指!
"别碰!"陈生一把打落帕子,"这毒会传染。"
左超艰难地撑起身子:"听我说.....六扇门案牍库......有本《墨妖志》...记载前朝画师以人血调墨...绘出的画像能摄人魂魄......"
话音未落,庙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只青白的手伸进来,指尖滴着墨汁。陈生抄起供桌上的香炉砸去,门外传来一声闷哼。三人趁机从后窗翻出,却见院墙下立着十几个戏班伶人,他们的脸在晨光中如同褪色的画皮。
"分头走!"左超推开二人,自己拔刀迎上。陈生拉着孙雨冲进一条窄巷,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转过几个弯,确认无人追赶后,他们躲进一间荒废的染坊。
......
入夜后,他们潜回六扇门。左超生死未卜,衙门却平静如常,仿佛无人记得这位捕头。陈生打晕值守的差役,两人溜进案牍库,在积灰的架子上找到了那本《墨妖志》。
泛黄的纸页记载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前朝画师吴道子为取悦皇帝,以处女血调墨,绘就《百美图》。画成之夜,图中美人竟活了,而画师被自己创造的墨妖反噬,成了画中囚徒。唯有找到三个命格特殊之人,以其精血重绘封印,墨妖才能脱困...
"所以那些患病女子......"孙雨声音发抖。
"都是祭品。"陈生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粘着一小块残画,依稀可见金色小门图案,"林班主就是那个画师,他需要最后一个特殊之人——"
"你。"冰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林班主缓步走出,面具已经取下,露出右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更可怕的是,他的左半边脸竟如同融化般模糊不清,不断有墨汁滴落。
陈生挺身挡在前面,却被一股无形力量掀飞。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刀光闪过,左超浑身是血地冲进来,钢刀直刺画师心窝!
"没用的。"画师狞笑着任刀锋穿透身体,伤口处涌出的全是墨汁,"在这个世界,我是不死之身!"
孙雨突然抓起案牍库的油灯砸向书架。火势瞬间蔓延,画师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燃烧,却不是血肉,而是如同宣纸般卷曲焦黑!
"火...唯一能焚毁画作的东西..."左超恍然大悟,忍着剧痛将燃烧的书架推向画师。
画师在烈焰中挣扎,发出非人的嚎叫。整个案牍库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如画布般起皱,梁柱似墨线般扭曲。陈生拉起孙雨和左超:"快走!这里要塌了!"
三人逃到院中,却发现六扇门已变成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四周景物正迅速褪色。画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们逃不掉的...这画就是你们的牢笼..."
孙雨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肩头那个金色门形胎记:"不,出口就在这里!"她抓起一块锋利的瓦片,毫不犹豫地划向胎记,鲜血顿时涌出,那金色门印却越发清晰。
"你做什么?!"陈生想去阻止,却被左超拦住。
"她说得对。"左超也露出腕上的金痕,"这是画师留的退路...用我们的血就能打开..."
画师的惨叫骤然变成狂笑:"晚了!"整个天空开始崩塌,墨色的雨倾盆而下。那些墨滴落在身上,立刻腐蚀出可怕的伤口。
孙雨的血滴在地上,竟化作金粉流转。一道微小的金门虚影逐渐成形。左超毫不犹豫地割开手腕,将血洒向金门:"陈生!快决定!留在画里陪这疯子,还是......"
陈生看着两个同伴苍白的面容,又望向远处正在吞噬一切的墨色狂潮。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孙雨肩头的金门上:"我们一起走!"
金光暴涨,三人的身影开始模糊。画师居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你们逃不出去的。"
突然间,那声音像被切断了一样,突兀地消失了。陈生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猛地旋转起来,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颠倒。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在这混乱的瞬间,陈生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有他的家人、朋友,还有他未完成的梦想。然而,这些都在他眼前飞速闪过,让他根本来不及抓住任何一个。
在最后的一丝意识中,陈生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抓住了孙雨和左超的手。他能感觉到他们的手也同样紧紧地握着他,似乎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随着那股强大的力量,他们三人一同被卷入了那扇越来越大的金色门扉之中。那门扉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将他们吞噬其中,然后缓缓关闭……
"滴答、滴答"的水声将陈生惊醒。他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红木案几上,周围是熟悉的客栈房间。窗外依旧雨打芭蕉,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公子醒了?"小丫鬟掀帘而入,"昨夜读书到三更,可要再多睡会儿?"
陈生猛地起身,掀开衣袖——腕上那道金痕犹在,只是淡得几乎看不见。他冲到藤箱前翻出那幅画:画中蓝衣女子依然巧笑倩兮,但背景里的金色小门已经消失无踪。
"今日是何年月?"他声音嘶哑。
"景和十七年二月初八呀。"丫鬟疑惑道,"公子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