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车忽然急刹,我的鼻梁重重磕在前座。挡风玻璃外,两只乌鸦正啄食冻僵的野兔,黑羽上沾着猩红的冰碴。老刘头咒骂着按响喇叭,惊飞的乌鸦掠过车顶,翅膀拍打声像是谁在敲打棺材板。
前排传来窸窣的响动,年轻妇人带着哭腔问:"那现在张罗的阴亲......"
"今晚子时合葬,阴阳先生说要压住煞气。"老妇人从竹篮摸出把锈剪刀,"你摸摸这纸衣裳,三层夹棉的料子,剪到第三件就见血了。"
我偷眼望去,她膝头铺着的寿衣纸样上,暗红痕迹正沿着牡丹花纹晕开。煤炉突然爆出个火星,年轻妇人尖叫着跳起来,怀里的棉被散开,掉出个扎红绳的陶罐。
"当心!"老刘头急打方向盘,"罐里装的啥?"
"坟头土......"年轻妇人哆嗦着捡起陶罐,"先生说要合葬时撒在棺盖上......"
客车终于拐进乌拉街站时,夕阳正沉在江面冰层下。我接上媳妇小慧返程时,特意绕开石桥改走新修的柏油路。后视镜里,暮色中的老桥像根生锈的棺材钉,桥墩阴影里似乎立着个戴凤冠的身影。
"今天中元节,妈让买的金元宝放后备箱了。"小慧哈着热气暖手,忽然指着路旁,"那人在招手!"
我猛踩油门,后视镜里白衣女子的面容一闪而过,发间金簪在车灯里泛起冷光。仪表盘突然失灵,油表指针疯狂旋转,车载收音机滋啦冒出个戏腔:"良辰吉时——鸳鸯谱——"
小慧突然抓住我胳膊:"后座哪来的水?"
我浑身血液凝固。后视镜里,渗水的座椅上正缓缓浮现出深红嫁衣的轮廓,湿漉漉的盖头下传出银铃般的轻笑:"郎君,吉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