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玉门村裹着层薄雪,村东头李家宅院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唢呐声。三丈长的白幡垂在门檐下,被北风掀得猎猎作响。院当间停着口黑漆棺材,棺头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照得"奠"字忽大忽小。
"幺鸡!碰!"
"八万!"
"杠上开花!"
灵堂里烟雾缭绕,四张八仙桌拼成的赌台挤了二十来人。骰子在粗瓷碗里叮当乱转,纸牌甩得啪啪作响。守夜的男人们个个红着眼,脖颈青筋暴起,倒像是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死人,而是他们的祖宗。
墙角蹲着个穿破棉袄的瘦高个,正是懒娃。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珠子跟着赌桌上翻飞的铜钱来回转。方才输光的三个铜板还是跟村口王寡妇借的,这会儿裤兜里只剩几片干辣椒皮。忽然灵堂外传来声公鸡打鸣,懒娃眼珠一转,猫着腰溜了出去。
李家后院的鸡窝挨着茅房,懒娃刚掀开草帘子,里头七八只芦花鸡扑棱棱乱窜。他抄起墙根的竹筐往下一扣,逮着只最肥的公鸡。鸡爪子在他手背上挠出几道血印子,他顺手抓起把稻草塞进鸡嘴,又解下裤腰带把鸡捆了个结实。
"对不住了李老哥,借你家鸡使使。"懒娃冲着灵堂方向作了个揖,贼头贼脑钻回停棺的堂屋。棺材架在两条长凳上,底下空当正好塞进竹筐。赌徒们正为副天牌吵得面红耳赤,谁也没注意棺材底下多了团黑影。
子时梆子刚敲过,懒娃瞅准机会,假装起身倒水,胳膊肘"不小心"带翻了供桌上的白蜡烛。火苗噗地灭了,灵堂霎时只剩棺头那盏豆大的油灯。赌徒们正要骂娘,突然听见"咯吱咯吱"的抓挠声。
"啥动静?"有人颤着声问。
"像是...棺材里传出来的?"
"诈尸啦!王婆子诈尸啦!"
不知谁扯着嗓子嚎了这么一嗓子,二十几个汉子登时炸了锅。牌九、骰子撒了一地,长条凳被撞得东倒西歪。最壮实的屠户张二愣子竟被门槛绊了个狗啃泥,后头的人踩着他后背就往外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