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腐臭味浓得能呛死人,我捏着老陈头的笔记本,纸页间掉出片槐树叶,叶脉里嵌着半粒金粉——跟307号女尸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手电筒光扫过墙角的蛇皮袋,里面滚出个搪瓷缸,缸底刻着“陈德贵”三个字,是老陈头用了二十年的家伙,他走那天我亲眼看见李主任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师傅!”小李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带着哭腔,“停尸房的灯全灭了!307号柜门在晃!”我没搭理他,蹲下身扒拉蛇皮袋,里面除了金饰还有本殡仪馆职工守则,翻到最后一页,老陈头用红笔圈着七月十五的值班表,我的名字旁边画了三个惊叹号,下面写着:“她要凑够三个替死鬼,2015年那个耳坠,2020年的镯子,2025年的项链——”
后面的字被撕了,露出底下的纸页,画着停尸房平面图,密道入口标着“秀芳之墓”。秀芳是老陈师娘的名字,五年前失踪,原来她早就被人杀了,尸体塞进307号冰柜,指甲缝里留着丈夫衬衫的碎布,等着向偷陪葬品的人索命。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我抬的第一具女尸,脖子上也有勒痕,指甲缝里卡着碎花布,跟秀芳的一模一样——难道那也是个替死鬼?
“操他娘的李建国!”我把笔记本摔在地上,封皮裂开,掉出张合影。2018年夏天,老陈头、李主任和秀芳站在桂花苑门口,秀芳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李主任的手搭在她肩上,笑得跟个吊死鬼似的。照片背面是老陈头的字:“建国说借秀芳的陪嫁应急,结果……”后面被血染红了,啥也看不清。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数秒。我摸过去,看见墙角有个水泥台,上面摆着七个骨灰盒,最中间那个没盖严,露出半截金项链,链坠上刻着“李建国赠”——跟秀芳脖子上那条是一对。盒盖上贴着张纸条,写着“陈德贵 2020.7.15”,可老陈头的火化日期明明是2021年,这他妈是提前准备好了骨灰盒?
“王大麻子……”秀芳的声音从头顶通风口飘下来,混着檀香。我抬头看见她的指甲从通风口伸进来,青紫色的指尖滴着血,在墙上画出个箭头,指向最右边的骨灰盒。撬开盒盖,里面不是骨灰,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碎花布,布角绣着并蒂莲,跟秀芳的陪葬品清单上写的一样。
更瘆人的是,碎花布里裹着张值班表,2020年7月15日那栏,老陈头的名字后面跟着“307号”,而我的名字在2025年7月15日那栏,后面画着个骷髅头,跟老陈头笔记本里的符号一模一样。突然听见密道入口处传来砖块碰撞声,小李的手电筒光晃进来:“师傅!李主任带着人来了!”
我抓起老陈头的笔记本往怀里塞,转身时撞翻了蛇皮袋,金镯子滚了一地,其中一个镯子内侧刻着“林秀芳 1990”——秀芳的本名。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拽着小李钻进密道深处,黑暗中摸到个铁柜,柜门没锁,里面摆着三个搪瓷缸,分别刻着“王大麻子”“陈德贵”“李建国”,缸底都沉着半片碎花布。
“把人给我找出来!”李主任的吼声在密道里回荡,带着回音,“当年老陈头就是在这儿藏的赃物,现在轮到王大麻子了!”他的皮鞋尖踢到蛇皮袋,金饰相撞的声音格外刺耳,“看见那个骨灰盒没?老陈头的老婆就埋在里面,他自己也跟着去了,现在该轮到——”
话没说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像是骨灰盒摔在地上。小李猛地抓住我手腕,他掌心全是汗:“师傅,你看铁柜里!”借着手机残光,我看见铁柜最底层躺着个金耳坠,正是十年前我从第一具女尸身上顺的那个,耳坠上缠着碎布,布角绣着半朵并蒂莲,跟秀芳的布料是同一块。
密道尽头传来指甲刮墙的声响,“吱啦吱啦”,越来越近。我突然想起老陈头笔记本里的最后一句:“每到七月十五,她就会用碎花布拼齐自己的身子,拿走陪葬品的人,都会变成她身上的一块布。”现在想来,十年前那个女尸,怕是第一个替死鬼,她的碎花布被撕下来,缝进了秀芳的指甲缝里。
“找到了!”李主任的手电筒光扫过来,照在我怀里的笔记本上,“老王你胆子挺肥啊,连老陈头的遗物都敢偷?”他身后跟着俩保安,手里拎着橡胶棍,可他们的脖子上,都缠着跟秀芳同款的勒痕,皮肤青紫色,像是被人掐了三天三夜。
我没说话,盯着李主任的手。他食指上戴着枚金戒指,戒圈里刻着“林秀芳”,正是秀芳骨灰盒里的那个。突然听见“咔嗒”一声,是指节活动的声音,李主任身后的保安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眼睛往上翻,舌头伸得老长,跟秀芳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操你妈!”李主任骂了句,转身就跑,佛珠在脖子上晃得叮当响。我趁机拽着小李往密道外跑,刚爬上台阶,就看见停尸房里一片狼藉,307号冰柜倒在地上,秀芳的尸体趴在冰柜旁,指甲已经长到膝盖,正一点点抠着地上的金镯子,每抠一下,镯子就变小一圈,像是被她吸进了指甲缝里。
“师傅,值班表!”小李指着墙上的白板,我的名字后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7月15日 307号取尸 家属:陈德贵”。而老陈头的名字下面,原本写着“退休”,现在变成了“替死”,用红笔圈着,血珠顺着笔画往下滴,滴在秀芳的碎花布上,把并蒂莲染成了红色。
回到更衣室,我翻出储物柜最底层的金耳坠,布包上多了道新的抓痕,从左耳坠划到右耳坠,跟秀芳刚才抠镯子的动作一模一样。镜子里的我脸色青白,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红印子,三横一竖,正是秀芳指甲的形状。
夜里三点,停尸房传来密集的砸门声,像有人在用头撞门。我扒着门缝往外看,看见秀芳站在走廊中间,脖子上挂着七条金项链,每条链子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陈德贵、王大麻子、李建国……她的指甲已经长到拖地,每走一步就刮下一块瓷砖,露出底下的碎花布花纹,跟老陈头笔记本里画的密道平面图一模一样。
“王大麻子……”她对着门缝笑,牙齿全没了,黑洞洞的嘴里掉出个金牙,“你拿了我的耳坠,老陈拿了我的镯子,李建国拿了我的项链——”她抬起手,指甲尖指向值班室,“我们三个,要在七月十五凑齐三个替死鬼,你猜,下一个该谁了?”
话音刚落,值班室的灯突然全灭了,黑暗中传来小李的惊叫,还有布料撕裂的声音。我摸出老陈头的槐树枝,可树枝刚到手就变成了碎花布,上面绣着我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而远处,李主任的办公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砰”声,像有人从楼上跳了下来。
等灯再亮时,秀芳已经不见了,停尸房的地面上,用血水写着“还差一个”。我盯着墙上的值班表,2025年7月15日那栏,我的名字后面多了个编号:307号,而小李的名字,出现在了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值班栏里,旁边画着跟我同款的骷髅头——原来,我们每个人的命运,早就被绣在了秀芳的碎花布里,等着在七月十五那天,成为她身上的一块布,永远困在停尸房的冰柜里,等着下一个替死鬼推开那扇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