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场,嘉明帝却感觉一阵空茫,只有牵在手里的一双柔荑是温热的。
“老话说,莲(怜)子心中苦,梨(离)儿腹内酸,朕也算是尝到滋味了。”
“陛下何必顾影自怜,这儿还有个连儿女都没有的人呢,体会不到您的痛苦。”
金财财开了个地狱玩笑。
嘉明帝心中一紧,看向身边的女人,她恍若没说过这话一样,目视前方,脊背挺直。
在嘉明帝的愧疚之心升起后,她主动转移了话题。
刺一下就这副表情,实则内心真的对祁红缨歉疚吗?恐怕不见得。
指望帝王道歉?实在是缘木求鱼。
他们没有心的。
她摇了摇他的胳膊,“陛下难道不想知道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朕猜不到。”嘉明帝暂时放下心中的思绪,开始猜想。
宴席上皇后一直微笑看着,嘉明帝都以为良种是她的礼物了,还有点小失望,没想到她是要等宴席之后才给他。
“是一张帕子,多年不曾动针线,叫陛下见笑了。”
嘉明帝接过来,帕子上熏着安神醒脑的龙脑香,左下右上分别绣了两丛花,一个是牡丹,一个是蔷薇,它们边上有两只蝴蝶在飞舞。
画面虽然简单,但是就着昏黄的灯光都能看到那精致的手艺。
而且明面上是素帕子,实际上整体都绣满了同色暗纹,随着光线的明暗熠熠生辉,十分漂亮。
这是绣工十分精湛的作品。
嘉明帝知道,以皇后的性子是不屑说谎的,那么这张帕子就很是用心了。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这张帕子不知道私下绣了多久呢。
“尺幅再阔一点的大件,实在力有未逮,陛下将就一下吧。”
“这可不算将就!”嘉明帝将帕子揣进怀里,“这礼物朕很满意。”
夜里就寝的时候,嘉明帝突然问,“梓童喜欢蝴蝶?”
“嗯,”金财财裹着被子,声音里带着睡意,“我喜欢蝴蝶。”
“蝴蝶可以飞来飞去,多自在。”
而她目前只能在深宫中,看淡枯荣。
嘉明帝听着对方悠长的呼吸声,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缩在锦被中的金财财翻了个身,淡然睡去。
不就是想听真心话嘛,告诉你了,又睡不着。
嘘寒问暖,不如早登极乐,当了寡妇才是乐无边呢。
到时候这破皇宫谁爱待谁待,她是再不想在这个笼子一样的地方过日子了。
祁贵妃已经彻底不存在了。
在她的一生里,痛苦多过欢乐,等待多过纵情,并不是幸福美满的人生。
对她来说,嘉明帝是无法回避的痛苦、是一道不会愈合的伤痕、是禁锢她自由的华丽金笼,唯独不是爱人,也没有什么深情厚谊。
面对这样一位君主,她为了家族与大局,愿意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不代表心内没有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