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明见人太多就告辞了,金财财出去送他,张爱芳赶忙给领导们倒水,也没注意。
“家里出了这样聪明的孩子,我们的脸上也有光……”金保国还在絮絮叨叨,厂领导是来探病的,自然不会扫兴,场面话说的人满面红光,觉得十分有面子。
“你放心养伤,家里有困难就跟组织提,等伤好了就恢复工作。”
“好好,请领导们放心。”
出了病房,副厂长瞿小军还乐呵呵地说,“金保国这家伙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家里居然养了个女神童,从小知道培养孩子,思想很进步嘛。”
小陈护士在走廊里听见了,撇了撇嘴,叫工会的邱书记看见了,若有所思地问,“小同志,你是有什么不同意见?”
陈金沙本来没想提,闻言道,“这可是你们问我的。”
邱书记更感兴趣了,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她那闺女为啥被红日中学的老师相中?人家是爱才之心,不忍叫孩子埋没了。这夫妻俩根本没叫二闺女上学,妞妞是看姐姐的课本自学的!”
接着她又讲了一遍金财财为什么住院,“要不是刘老师,妞妞还得在家受欺负看弟弟呢。”
他哪里进步了?分明都是落后思想,外加偏心!
陈金沙的妈妈就是因为外祖父母重男轻女,差点生下来就被溺鲨的孩子,长大之后又要被嫁给几十岁的老头子,她妈妈努力抗争,去了陕北,这才得以脱离那种腐朽窒息的家庭。
所以她完全见不得不把女孩儿当人看的父母。
小妞妞原来木讷呆板,未尝不是父母不尽心的缘故。
她语气急促地说了一通,心里舒畅了,就去忙自己了。
剩下厂领导们面面相觑,接着不自在的咳了几声,便离开了医院。
张爱芳出门上厕所,听了个正着,愈发恼恨小陈护士的大嘴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怎么专门宣传她们家的事呢,闹得难看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也迁怒上了二女儿,都是她,非要逞能出头,自己倒是去了好学校,也不说提一提她姐姐。
没有秀秀的课本,她能学这么多东西吗?
回去跟金保国一说,果然他立刻就生气了,“这不怨你?人家家里孩子,不论是小儿麻痹的,还是脑子不够数的,都能去上个小学,你当妈的看不出孩子不傻?”
现在可好,他为了厂子手上,正是光荣的时候,却平白脸上无光。那些恨人有笑人无的小人,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他呢!
张爱芳气苦,但是在外面也不敢反驳丈夫,否则他感觉伤了面子,还要跟自己置气。
她只能忍气解释:“咱家本来负担重,老家那里还有爹娘兄弟呢,你忍心不给钱票吗?登高望远眼看着也要上学,家里四个孩子一起上学,学费不多,加起来也不少,还有笔本纸墨呢?”
丈夫受了伤,虽然不能上班,却有基本的工资发放,下个月给乡下的钱就要少了,还不知要怎么发愁呢。
也幸亏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天气冷,也不容易发炎,好好养着就是了。
又要补身体,又要给乡下寄钱和票,开春了还要供孩子上学,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金保国不言语了,过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了,但孩子的事已经传开,不能再耽搁了,回家我做点小活计,怎么也能凑够书本费。”
他说的小活计就是去私窑里烧些手串珠子、小药瓶子或者客户定制的一些小件东西,旁人没有这个技术,他早年跟着琉璃师傅学过,大件儿不会,烧些珠子还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