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层壕沟火势已灭,仍有缕烟冒出,煤焦油燃烧释放出来的烃味,极其刺鼻。
地上断指、断肢仍在清扫。
众社兵疲惫不堪,均在工棚下喝水歇息,见宋文瑞到此,正要纷纷站立行礼。
宋文瑞连忙摆手:“乡勇们勿动,继续歇息!”
看着周怀民等人一脸疲惫,感叹道:“此番恶战,诸君真乃巩县脊梁,浴血守卫,使县民免受战火荼毒,本次立下大功,我定要为尔等讨个封赏!”
周怀民道:“这是县尊调度有方,任我为乡防指挥,在全县乡民众志成城之下,方擒下这登封巨寇。非是学生托大,请县尊至此,是要商定李际遇等贼处置一事,我们且到堂内细说。”
两人来到赵家大院,赵良栋等人与县尊拜礼,引到一室,一众社兵看守关押着李际遇等人。
宋文瑞隔窗看了,问道:“周指挥之意如何?”
周怀民道:“学生以为,李际遇等匪首,祸害登封、巩县、密县等乡里,致我县民死伤上百,罪不容诛。不死不足以向县民交待。”
宋文瑞抚须颔首:“理当如此,此贼必要枭首。其他土贼部众,我看有千人之多,着实难办。”
周怀民道:“自秦贼流窜起,陛下主张剿抚并行,其他贼众,若是一律斩杀,未免杀伐过重,学生以为,土贼部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遣送至大峪沟煤矿厂,上镣铐入矿做工五年,以示惩戒。还请县尊定夺。”
宋文瑞思索片刻,问道:“你说我该如何向省府禀明?”
周怀民道:“此全赖县尊平日剿抚有方,任人之明,方使乡绅组织有度,众县民齐心御敌,方擒了这李际遇。”
宋文瑞道:“诶~,怀民过谦了,你功劳甚大,我是要为你讨个封赏的。”
周怀民道:“县尊,如今形势,我在乡里之间,还能依赖宗族保全性命,若是我升迁别处,本县难以保全,我亦小命不保。”
两人互视一笑。
宋文瑞道:“就依你,你帮我把一众匪首押解到县衙,我自会和省府秉明处置。其他部众送至煤矿惩戒。”
送走宋文瑞,周怀民行至任庄保民大营平安堂。
对陈世俊笑道:“陈世俊,我今日已与县尊秉明,王修安王老爷和我一同为你担保,让你戴罪立功。望你能传承发扬健民之法,强我汉民体魄,壮我民族之力。”
陈世俊愧道:“往日糊涂,今日方知,为国为民方为大义,我之前也是有这种念头,只是没有这样的格局。”
周怀民道:“咱们农会即日起,设文教堂,你先为文教堂知事,可招募人手,多和张国栋讨论商议,他之前也担任村里学堂的算学先生,知晓办学一事。”
陈世俊现在也大致知晓,整个农会的组织结构,没想到自己既没有功名,又不是儒学大家,竟能如此被重用。
张国栋点头道:“这教学之法,改日我带你到周家沟学堂,可看一下,以此为范本,在全县铺开。我们学堂本有禹先生担任,但禹先生今日得了伤寒,病重不能任事,这办学堂之事,你就要多费心了。”
周怀民选定陈世俊为文教堂知事,是有计划有想法的。
如若选儒学大家,则在教育体制上改革阻力会很大。而用陈世俊此人,以教体切入,非常合适。
如今也只是教授蒙学,为孩童、不识字的村民开蒙,识字算数,此举任何阶级都会赏识赞同。
但若动了科举体制,那就不是一回事了,面临的阻力将会排山倒海。
周怀民时常在想,如若有造反机会,啊不,若有举义机会之时,势力之内的民众能有多少真正附从呢?
这就要从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来分辨了。
敌人和朋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世界是运动的,矛盾是变化的。
任何力量都是此消彼长。
而最终决定附从率的,只有四个字:意识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