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乔这才惊觉,方才背老周时,束胸布被木刺勾开,半截绣着并蒂莲的抹胸露在中衣外。她慌忙扯过披风,耳尖发烫,却见李偃飞迅速别过脸,耳尖红得比他后背的血更艳:“李某人什么都没看见!”
火场的喧嚣渐渐远去,三人在密道里稍作休整。沈予乔用验尸刀割开李偃飞的衣襟,看见伤口从肩胛斜划至腰侧,深可见骨:“弩箭上有毒,是乌头碱。”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甘草蜜丸,碾碎敷在伤口上,“忍着点,我父亲当年教过我金疮药的调配。”
李偃飞咬着牙笑:“原来沈姑娘的验尸术,还兼治刀伤?”他忽然盯着她垂落的青丝,想起在吏部大堂,她卸下发簪的瞬间,墨发如瀑般遮住半张脸,比画舫案中见过的任何胡姬都要动人,“其实……你这样更好看。”
密道深处传来脚步声,沈予乔的验尸刀立刻抵住他唇畔:“噤声。”火光中,她看见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发间还别着半片烧焦的桃花瓣——是方才火场中,他冒死替她捡回的玉簪残片。
追兵的对话透过石壁传来,带着剑南道口音:“吴大人说了,活要见沈砚之的人头,死要见她的验尸刀!”沈予乔握紧老周给的铜钥匙,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验尸刀是死人的笔,你要用它写尽人间冤屈。”
“从密道出去,”她低声对李偃飞说,“我引开追兵,你带老周去大理寺呈钥匙——金銮殿地基下的矿砂,才是扳倒宁王的铁证。”
李偃飞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薄茧擦过她的验尸刀疤痕:“当年在胡姬酒肆,你扮舞娘引开杀手,我就发誓不再让你孤身犯险。”他扯下腰间捕快令牌,系在她手腕上,“这次换我引开他们,你带钥匙去见皇上。”
火光映着他坚定的眼神,沈予乔忽然想起天牢壁画中,那个未完成的执刀人画像——原来命运早有安排,她的验尸刀与他的捕快令牌,从来都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密道出口的风雪灌进来,吹灭了最后几盏壁灯。沈予乔看着李偃飞转身冲进火场,衣摆上的血渍在黑暗中划出红色轨迹,忽然明白,这牢门喋血的夜,不仅是为了保护证人,更是为了让那些被埋在金銮殿砖下的三百冤魂,得以在火光中,睁开看清真相的眼。
她握紧铜钥匙,带着老周往金銮殿方向狂奔,验尸刀在腰间发出轻响,与李偃飞的捕快令牌相撞,发出清越的鸣音。身后的天牢传来剧烈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个长安城,却照不亮密道里她脸上的泪痕——那是为他的伤势,为未竟的真相,更为这世道里,无数像陈三兄妹般,用命换真相的人。
五更天的钟鼓敲响时,沈予乔终于看见金銮殿的飞檐。她解开衣襟,露出胸前的验尸刀疤痕,与手中的铜钥匙交相辉映。远处,天牢方向的火光渐弱,却有更亮的光,在她眼中燃起——那是真相的光,是三百亡魂的眼,是她与李偃飞,用鲜血和勇气,为这盛世撕开的,一道永不愈合,却永远透亮的伤口。
牢门喋血的夜终将过去,而验尸刀与捕快令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在这满是疮痍的密道里,沈予乔忽然懂得,真正的正义,从来不是独自闪耀的光,而是两个灵魂,在黑暗中彼此映照,用热血和智慧,织就的,照破人间的,漫天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