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得被冰棺封存才算妇德?”李偃飞收刀上前,看着地上的冰刃逐渐融化,“你以为摆七具冰棺就是天道,却不知每道冰棱里,都是你自己冻住的眼泪。”他捡起沈予乔掉落的断簪,簪头牡丹纹里的木槿花瓣碎末,与柳如萱发间的一模一样——原来两人早因这场冰咒,有了命运的交集。
沈予乔按住颈侧的伤,血已止住,冰晶却还黏在皮肤上:“柳如萱,你母亲被休时,攥在手里的不是《女诫》,是你绣的香囊。”她想起在柳如萱闺房发现的残绣,“她到死都没怪你父亲,只怪自己没教会你,冰会化,人会老,唯有人心不该被冻住。”
冰窖深处突然传来轰鸣,积雪压断的树枝砸在窖顶,冰棱如暴雨般坠落。柳如萱看着沈予乔发间的断簪,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如萱要像木槿花,开在冰上也能活”,而她却把自己冻成了冰雕。
“抓住她!”李偃飞的呼喊混着冰棱碎裂声。柳如萱转身欲逃,却被融化的冰水滑倒,摔在北斗图中央。沈予乔蹲下身,看见她腕间的勒痕已变成红色,像朵开在冰上的木槿花。
“为什么……”柳如萱抓住沈予乔的袖口,“她们读诗书、抛头露面,难道不是错?”
沈予乔看着她眼底即将融化的冰光,忽然想起父亲说的“仵作要替死人说话”:“错的是用冰棺封存人心的执念。”她指着冰窖石壁上父亲的刻字“冰咒误人”,“你母亲若泉下有知,定希望你放下冰刃,去看看春日的木槿花——它们从不因《女诫》而早谢。”
更漏声在冰窖外响起,沈予乔接过李偃飞递来的暖炉,指尖的温度终于驱散了冰刃的寒意。柳如萱被衙役押解出去时,回头望了眼暗室里的老冰棺,母亲的银镯还在棺盖上,映着她从未见过的、冰窖外的月光。
是夜,沈予乔在义庄整理最后一具冰棺,棺内侧的贞洁牌坊朱砂画已完全显形。缺口处的生辰八字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破除冰咒者,天枢星位沈氏女”。她摸着发间的断簪,忽然明白,父亲当年嵌入的铁丝,不仅是撬锁的工具,更是刺破冰咒的利刃。
长安城的夜雨渐歇,沈予乔站在义庄门口,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远处,城南书院的“贞”字匾额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缺角处的冰棱已化,露出底下新刻的小字:“妇德非冰,人心向暖”。那是李偃飞方才派人刻的,用的正是柳如萱的冰棱刻刀。
更鼓敲过五更,沈予乔忽然听见义庄内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她转身望去,第七具冰棺的冰晶正在融化,棺中女子指尖的《女诫》残页缓缓展开,露出背面不知何时写下的字迹:“来生愿做木槿花,开在冰消雪化时”。
雪彻底停了,晨风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沈予乔知道,这场持续七日的冰咒,终将随着初雪的融化而消散。而那些被冰棺封存的真相,那些藏在朱砂冰魄里的血泪,都将成为长安城的记忆——提醒世人,莫要用偏见铸成冰棺,困了别人,也冻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