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坤以剑拄地,星砂自虎口渗入船板。当青冥剑完全没入舱底时,整艘船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噬亲蛟消散前留在他掌心的逆鳞印记突然发烫,烫穿了新生的船蛆——那些蛆虫腹中竟裹着微型铜铃,每个铃铛里都封着滴人血。
第三日辰时,大靖水门的青灰色轮廓刺破晨雾。龙坤却让船公泊在三里外的芦苇荡,他记得离京时这片水域尚能行楼船,如今竟浅得需竹篙撑船。姬无忧的药杵忽然指向某处淤泥——半截镇海侯府的匾额斜插水中,鎏金"镇"字上栖着只独眼老鸹。
"看来严相爷的手,比殿下想的更长。"姬无忧碾碎颗药丸弹向老鸹,鸟羽沾药处腾起青烟,露出底下机械关节——竟是工部去年研制的"木鸢"。小儿突然咯咯笑着剖开鸟腹,跌出卷浸油的密信,火漆印纹是户部尚书私章。
龙坤踏着淤泥走向水门时,青冥剑突然自行出鞘。剑尖所指的城墙缺口处,新砌的墙砖泛着荧惑砂的暗红。守门卒的铜甲在晨光中闪过圣殿徽纹,当他摸向腰间苍溟皇印时,印纽苍龙的瞳孔突然渗出血泪。
午门前的石狮换了姿势。龙坤记得离京时这对石狮是踞坐守势,如今却改作扑食状,口中石珠刻着圣殿云纹。当他抬脚欲跨过朱槛时,怀中的《九霄策》突然发烫,烫穿三层衣料在胸口烙出"止步"阴文。
"殿下归舟辛苦。"严相爷的声音自丹墀飘来,紫袍上的江崖海水纹竟用荧惑砂绣成。龙坤凝视着他手中玉笏——本该刻着"朝纲清正"的位置,此刻却嵌着枚缩小的噬亲蛟逆鳞。百官队列里忽然响起咳嗽声,此起彼伏的声浪中,他听见七十二岛渔歌的调子。
姬无忧突然越众而出,药杵敲击金砖的脆响撕开裂隙:"严相爷这咳疾,莫不是沾了归墟的星瘴?"陨铁簪尖挑开紫袍前襟,露出心口处正在溃烂的圣殿印记。龙坤袖中的星砂突然凝成秤杆模样,另一端坠着的竟是噬亲蛟消散前的悲鸣。
日晷指向申时三刻,龙坤独自立在空荡荡的朝堂。斜阳透过破败的窗纸,在他脚边拼出残缺的《均田令》碑文。苍溟皇印不知何时爬满青苔,印泥竟与归墟虫尸的浆液同色。当他将印玺按向空白的圣旨时,噬亲蛟的虚影突然自梁上扑下,利齿间衔着半枚未化的铜铃。
"原来这九重宫阙..."龙坤抚摸着冰凉的丹墀,触感与圣地血誓碑无异。姬无忧不知何时出现在蟠龙柱后,药杵上沾着荧惑砂与脑浆的混合物:"三日前离京的五百太学生,此刻正在北境挖矿。"她忽然扯开襦裙,腰腹处纹着完整的《九霄策》补遗篇。
暮鼓响起时,青冥剑突然自鸣。龙坤循声望向太庙方向,夜空中的紫微垣竟与噬亲蛟消散时的星轨重合。当第一颗星砂坠入太庙香炉时,他听见诸葛羽的笑声混在爆燃声里:"这量天的尺,终究要量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