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王婶第一眼的时候,卿离就知道,这个在贫民窟挣扎了一辈子的女人,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五…天。
她形容枯槁,仿佛躺在干涸湖底的鱼,看上去还能扑腾两下。
也只是两下。
桃华笑得很甜,送上了今晚的第一份救济餐。
王婶笑得很勉强,因为脱水造成的僵硬不允许她做太多表情,连声音都是嘶哑浑浊的,好像喉咙上裹着一层粘稠的脓液。
“谢谢、谢谢…”
“不用这么客气,一定要细嚼慢咽噢。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王婶再见。”
“好孩子,再见…”
不能说浪费,如果没有这份晚餐,眼前人恐怕会在五个小时内停止呼吸。
卿离只需要稍稍感知一下,就能发现四面八方的死亡和腐烂气息。
于是他阻止了桃华准备敲第二道门的手。
姑娘不解,露出困惑的表情。
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深邃的眼睛对视一秒,然后便看到先生闭上眼,轻轻摇头。
她的眼睛红了。
却也只红了几秒。
“啪——”
桃华拍了下自己的脸,很快变回招牌微笑,走向第三道门,深呼吸一口后敲开。
能在湖沟区边缘长大的女孩,身子或许柔软,但骨子一定坚实。
跟在后面的兔子保镖默默地掏出一支白色记号笔,在第二户人家的门上画了一个十字。
这是给鬣狗帮的记号,在他们路过时帮忙收尸;作为报酬,屋主人留下的一切归他们所有。
在普通人的刻板印象中,鬣狗本就是食腐动物,而这确实也是鬣狗帮的老业务。
话虽如此,在人均贱民的这一带,老业务并没有什么油水,把屋子搬空也换不了几个钱。
更别说早有盗贼光顾,将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
所以清道夫算是一种公益事业,避免堆积太多尸体,减少疾病传播。
阮家姐妹同样坚强,但同样情绪低落。
今晚的救济对象都是昨天粗略探访过的,无论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至少都是活人。
然而还是无法避免,有人没能再多撑一天。
“晚上好吴叔,我是穴兔的桃华,今天是来给您送餐的…”
“居然是真的?呜…太谢谢了…”
不多时,第三…准确来说是第二户也完成。
桃华在敲下一道门之前,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斜后方的少年;得到放心的点头后再鼓起勇气。
这次开门的是个干瘪的小男孩,巴掌大的瘦脸带着异常的坨红,没精打采地发着低烧。
看起来只是略显病态,但卿离明白,这是个「小儿结核病」患者。
症状不明显,是因为他的免疫系统已经被击穿,身体几乎放弃抵抗,任由结核杆菌肆虐。
对抗这种病程的结核病,能用的只剩下化学治疗,但以小男孩的体质,接受化疗只会进一步缩减所剩无几的生命。
“小朋友你好呀,我是兔子帮的兔子姐姐。这是送给你的兔子便当,请好好享用喔。”桃华换上更加亲切可爱的语气和措辞。
“谢谢…姐姐…”小男孩半昏半醒,似乎分不清现实和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