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滨海湾的晨雾被切割机火星刺破时,刘宇的耳膜正承受着双重折磨——钛合金管道的切割声和环保人士的抗议口号。他蹲在五米深的基坑里,手指抚过刚焊接的管道接缝,海风裹着咸腥味从五十米外的取水口涌来。
“刘总工!三号泵站又跳闸了!”新来的越南籍焊工阿勇探出头,安全帽上贴着张褪色的符纸。刘宇摸出浸满汗水的施工图,潮气让纸面皱得像海带,标注"海面下50米低温层"的箭头正被浪花打湿。
海水冷却系统的核心是37公里长的钛合金管网,这些埋藏在滨海湾地下的金属血管,要将深海冷水输送到CBD的每栋摩天楼。刘宇看着第一段管道沉入海底,GPS浮标显示深度停在49.8米——还差20厘米就能触及最佳低温层。
“误差在允许范围。”新加坡水务局的陈工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他身后,鱼尾狮雕塑正对着施工船喷水,仿佛在嘲笑人类的精确计算。
抗议者的橡皮艇突然闯入作业区。领头的是个银发老太太,举着扩音器喊:“你们在抽走海洋的血液!”她身后拉着条横幅,上面印着大堡礁白化珊瑚的照片。刘宇突然认出,那是吉姆寄来的航拍图。
首场热带风暴比气象预报早到了六小时。刘宇蜷在临时工棚核对压力数据时,屋顶的彩钢板正被狂风撕扯出刺耳的尖叫。阿勇冲进来,防水手电筒的光柱里飞舞着雨丝:“三号泵站压力异常!”
他们冒雨跑到滨海堤坝时,海水正从地缝喷出两米高的水柱。陈工程师的平板电脑显示,地下管网某处承压阀破裂,高压海水正在侵蚀路基。刘宇盯着监控画面里扭曲的管道,突然想起吉姆的蚝排——那些顺应海流走向的天然结构。
“关主阀!启动应急分流!”陈工程师的指令被雷声淹没。刘宇却抓起工具箱冲向检修井:“不能停!CBD十七栋楼的中央空调都指着这个系统!”
阿勇用消防斧劈开井盖时,腥咸的海水已漫到胸口。应急灯照亮了管道裂缝,刘宇看到牡蛎壳的尖锐边缘——这些本该被过滤网拦住的生物,竟在钛合金表面凿出细密的孔洞。
“拿海藻胶!”刘宇想起吉姆修补渔船的法子。阿勇却掏出越南带来的鱼鳔胶,两人把两种粘合剂胡乱糊在裂缝处。监控屏上的压力曲线开始回落,但路面塌陷声从头顶传来——滨海大道裂开了五米长的口子,一辆公交车后轮悬在深渊边缘。
刘宇的雨衣帽檐在狂风中翻飞,雨水顺着脖颈灌进工装服。眼前的海湾像一锅沸腾的铅水,三艘漆着红白条纹的工程船正破浪而来。领头的“海神号”船艏站着个魁梧身影,探照灯扫过时照亮他左脸的疤痕——那是2015年柔佛州抗洪留下的勋章。
“新加坡朋友!”船长操着混了福建腔的马来语喊话,暴雨中每个字都像掷出的铁锚,“记得你们送来的抽水泵吗?”他身后的水手掀开防水布,六台潜水机器人闪着幽蓝的指示灯滑入海中。
陈工程师的平板电脑突然震动,修复进度条从17%开始龟速爬升。刘宇看着实时画面:机器人的机械臂喷射出乳白色树脂,遇水膨胀成蜂窝状补丁,精准贴合在钛合金管道裂缝处。这种挪威船级社认证的材料,此刻正被马来西亚人用来修复中国制造的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