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规矩多得离谱,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打骂。
他还记得,有一次过年,自己因为好奇碰了一下供桌上的祭品,爷爷那如雷般的怒吼声瞬间在屋内炸开,紧接着便是狠狠的一巴掌落在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妈妈也没能幸免,爷爷稍有不顺心,就会对妈妈恶语相向,甚至拳脚相加。
那些日子,家里总是弥漫着压抑和恐惧的气息,小小的陈河只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地看着这一切。
随着年龄渐长,爷爷的打骂逐渐减少,可训斥依旧是家常便饭。
每次陈河做了不符合爷爷观念的事,换来的便是一顿长篇大论的教训。
但不知从何时起,陈河发现,爷爷看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偶尔,爷爷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关心,比如在他生病时,偷偷塞给他几块皱巴巴的零钱,让他去买点好吃的补身体。
此刻,在这破旧的医院楼下,陈河心中五味杂陈。
他曾无数次在心里埋怨爷爷,厌恶他的蛮横和专制,可就像她娘曾经说过的那样。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
下午,一行人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步伐回到家中。
院子里早已聚集了一些闻讯赶来的乡亲,他们神色凝重,压低声音交谈着,投向陈家的目光中满是同情。
毕竟这家中还姓陈的,就只剩陈河了。
陈河一家换上了白色的头饰,那惨白的颜色在刺目的阳光下格外扎眼,他双手捧着爷爷陈志忠的遗照,遗照上爷爷的面容一如往昔那般严肃。
他脚步迟缓地走进堂屋,将遗照轻轻搁置在陈大山的遗照旁边。
陈大山的遗照是从那张泛黄、带着岁月痕迹的结婚照里裁剪出来的,现在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赵宇默默站在一旁,紧盯着陈河的一举一动,眼神里满是担忧。
他缓缓走上前,抬手轻轻拍了拍陈河的肩膀,声音低沉地说道:“陈河,别太难过了,生老病死,这是人生必经的过程。你爷爷他……”
话还未说完,他瞧见陈河微微颤抖的肩膀,到了嘴边的安慰瞬间又咽了回去。
李清迈着缓慢的步子走来,她的双眼红肿,显然也是沉浸在悲痛之中。
她望着两张遗照,微微叹了口气,轻声喃喃道:“唉,生命真是太无常了。”
实际上,李清对陈家人一直心存芥蒂,过往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像一根根刺扎在她心里。
可毕竟在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角落,都有着她的回忆,这种复杂的情感,让她此刻的心情格外矛盾。
陈河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目光依次扫过赵宇和李清,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我没事,赵老师,您照顾好我娘就行。”
“娘,我知道您心里也不好受,咱们得把爷爷的葬礼办好。”
赵宇微微点头,应道:“小河,你放心,葬礼的事我会多帮衬着。村里的乡亲们都很热心,大家会一起把事情办好的。”
李清轻轻擦了擦眼泪,伸手拉住陈河的手,说道:“是啊,小河,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什么都能顺顺利利解决的。”
一家三口吗?
陈河安静的点点头,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