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金乐被魏措步步紧逼,仿佛回到了他刚登基不久时,将将十二、三岁的年纪,就被一群老大臣们逼着下旨清缴叛徒。
无力又无奈,他隐忍着,快要将手中的翡翠手钏给崩断。
“是否可以先调查当年聂家投敌之事再做决策?”
魏措冷哼一声,“皇上是怀疑臣等?还是念及您与聂贼情分?皇上下不去手,臣可以代发宰相手令。臣即刻下令替您、替朝廷诛杀逆贼!”
魏措愤愤一甩长袖离去,连最基本的礼都未行。
裴金乐气得发抖,他明明是天子,却像一只被人摆弄的傀儡。
“啪”地一声,翡翠手钏顿时断裂崩开,翠绿的珠子洋洋洒洒掉落一地。
康之茂见状,立刻伏在地上,将珠子全都拢起来。
魏措离去后,果真立即下达了宰相手令,判处此次造反逆贼施以绞刑,贼首凌迟处死,三日后行刑。
而顾相思在公主府听得此事,急得快要昏厥过去。
——
大牢内,阴森刺骨,寒气混杂着血腥气弥漫。
水滴击石之声清晰刺耳。
聂长庚盘坐在牢房中,身上血迹早已干涸,衣衫发丝凌乱,却仍然能静下心来闭目养神。
这不是他第一次蹲大牢,只要没到死的那一刻,对他有来说就不算危险。
即使是真死了,他也能从容面对。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即使起兵失败。可他如今怎么强行让自己静心,还是有几分躁动不安。
或许是总能想起顾相思说的话,他开始怕死了。
忽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远至近,是木头在地砖滚动的声响,直到他眼前才停下来。
聂长庚缓缓睁开眼,面前停着一架轮椅,座上之人身着披着一张黑袍,隐隐露出一抹明黄色。
裴金乐先是打量了一眼聂长庚,最后的目光落在他右眉上的那道疤,蓦地笑道:
“什么时候还多了道疤?”
时隔多年,他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
聂长庚稍稍抬眉,语气淡然,“你倒是一点没变。”又盯着裴金乐的轮椅,“一点儿都走不了?”
“否则呢?废人一个了。”
裴金乐浅笑着,好像是在说一件很轻松平常的事。
“你胆子好大啊,居然敢把钰儿带走,还是太平会的帮主,从小就闷,果然闷声干大事。”
聂长庚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不自觉握紧,把一些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你是来降罪的吗?”
“是魏措要杀你,判了凌迟呢。”
裴金乐笑意盈盈,没半分对罪臣贼子的威怒,好似在唠家常一般。
“魏措那种奸佞,你也能相信他这么多年,连聂家都不信,亏得聂家忠心耿耿。”
他苦笑一声,“你以为朕就有办法吗?”
聂长庚深舒一口气,把聚起的内劲缓缓释掉放松下来,漠然道:“要杀便杀,不想听你诉苦。”
裴金乐脸上的笑容僵住,藏在袖子的手不安地扣着指尖,思绪不禁飘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