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杨羡与吴三郎离开洛阳,素来冬季干旱少雨雪的洛阳,居然在刚刚入冬之时便下起雪来。
都说润雪兆丰年,这雨雪稀稀拉拉、时下时停,竟缠绵将近月余。
或许是雨雪催促,又或许是时节已至,郦家庭院中的那株梅花早早地便盛开,梅香清冽、愣是迎着冬雪还能飘香满园。
漫天雪白之中唯有它,不像光秃秃的其他花卉,还能拥有自己的一抹颜色。
廊下,郦三娘命人搬了张书案过来想要作画,小女使春来摆好文房四宝,又将手中徽墨研了又研,却见说要画画的那人只捧着手炉呆呆地望着院中,迟迟不得动笔。
春来道,“三娘子,廊下虽淋不到雪,可总归是在风口,时间长了仔细吹着,不如咱们去屋里坐着看?”
被春来提醒,郦三娘才惊觉自己又在发呆,笑道,“我正在琢磨该如何落笔,一时想入了神,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在这里就行。”
春来不想走,怕她独自一人出神再给冻坏了,可郦三娘坚持,只能无奈转身离去。
等人走后,郦三娘突然便有了灵感,下笔如有神起来。笔尖游走、挥毫泼墨,不多时一幅《赏梅图》便跃然纸上。
大雪纷纷中一人独自站在树下,踮起脚去勾最高处那枝开的最艳的花…
似是才惊觉自己画了些什么,郦三娘手中沾着重重红梅的毛笔竟就这样僵在纸上,朱红的墨汁越坠越沉,直要滴在梅花树下那人的侧脸上。
一双洁白细腻的柔荑迅速抽离宣纸救了那人出来,道,“三妹妹在想什么,险些将画给毁了!”
手的主人赫然正是郦大娘寿华。
见是姐姐来,郦三娘忙放下毛笔,笑道,“前面不是有诗会,大姐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每逢文源书院休沐,店中总要想个名头将闲下来的学子们吸引过来。今日郦大娘便以“雪”为题、在六福斋中办了场诗会,拔得头筹者可得“雪花酒”一坛。
郦大娘端详着手中的画,道,“是五妹妹,见你又在院中发呆,怕你如涂山女娇一般化作顽石,特让我来喊醒你。”
五娘原话哪有如此委婉?她分明说的是郦三娘又在院中发呆,瞧着与那年吴三郎的症状颇为相似,想来定是丢了魂,不如去三清观中请那老道回来给她也贴上几张符纸。
彼时郦娘子与郦大娘同在店中。自吴十一郎之事后,郦娘子就听不得“三清观”、“老道”这些个字眼,张口便骂道,“少提那些个祸患来触老娘的霉头!”
郦大娘深知妹妹的心事与己有关,便说让母亲留下,她先去看看。果然在廊下看到垂眸作画的郦三娘,当真是
雪落纷飞寒风中,宁描梅影意难穷。
相思远客情无尽,盼见君颜泪满瞳。
郦三娘不知姐姐何故把自己比作因望夫而化作山石的涂山女娇,笑着问道,“姐姐,这是何意?”
郦大娘将画放回桌上,指着画中赏花之人说道,“我只问你,这是何人?”
虽只有个背影和未见其五官的侧颜,可那宝蓝色儒衫的打扮,不是吴三郎又是哪个?
郦三娘双颊立时飘起一抹云霞,却仍嘴硬回道,“这是哥哥。”
郦大娘摇头嗔怪,“胡说,梵弟什么时候穿过这颜色的儒衫?”
郦梵虽爱读书,却嫌弃儒衫累赘,平时多穿劲服,即使偶尔穿儒衫、也是白马书院中所发的浅灰色制服。
只有吴三郎爱儒衫的飘逸,各种颜色、时时穿戴,几乎没有过别的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