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顶的镇运钟残片在风中轻晃,像一具锈蚀的棺材。血手判官踩着碎玉阶而上,衣摆上的 "罪" 字纹章泛着暗光,那是用三千罪民的血绣成的,每一针都藏着半句未说的冤词。他没有带《罪录》,却在袖口藏着三百年前的半截断笔 —— 笔杆上 "不昧" 二字已被磨平,只剩 "良心" 二字在掌心发烫。
盟主站在钟下,指尖缠绕着金色火焰,那是用飞升者的魂骨炼成的 "天道真火"。他望着血手判官空荡的袖口,忽然笑了:"三百年了,你还是学不会藏起锋芒。"
血手判官解下官袍的动作很慢,朱红色外裳如血蝶坠地,露出的中衣上密密麻麻爬满蝇头小字。盟主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 那些字是用判官血写的,每一笔都刻着《罪录》里被焚烧的真相:南疆百族的情根、首座被锁的因果、情劫丹的逆炼之法......
"天运二百三十年,你窃情丝三万缕。" 血手判官卷起左袖,小臂上的刺青如活物般游动,"炼 " 锁心链 " 时,可曾听见孩子们的哭声?"
盟主的金焰骤然暴涨,却在触及字迹的瞬间化作青烟。苏半夏在塔下握紧药囊,看见那些墨字里浮出无数透明小人,每个小人的心口都插着金色锁链 —— 那是被抽走情根的南疆孩童,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在看见血手判官时,第一次露出了泪水。
"你以为用 " 罪民之血 " 绣字,就能对抗天道?" 盟主抬手,镇运钟残片飞起,在他掌心聚成法轮,"别忘了,你的笔,你的血,都是天律盟给的。"
"我的笔?" 血手判官突然撕开胸膛,没有血,只有浓黑的墨汁涌出,"这才是我的笔。" 墨汁在空中凝成万千小字,每个字都裹着半透明的锁链,那是被《罪录》判死的冤魂,此刻正顺着墨汁爬上盟主的法轮,"三百年前,你剜去我的心,以为能让我成为纯粹的执法者,却不知道......"
墨汁突然沸腾,化作无数判官笔虚影,每支笔都刻着不同的名字:青冥老祖、冰璃剑仙、药王谷主...... 这些被天律盟判为 "罪民" 的人,此刻都借着墨汁显形,他们的眼中没有仇恨,只有平静的质问。
"你在等什么?" 冷月的冰魄剑斩碎法轮,"动手!"
血手判官露出苦笑,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底下的金色纹路 —— 那是被植入的天道枷锁。他忽然伸手,五指插入自己咽喉,扯出一条缠绕着《罪录》残页的锁链:"我在等...... 这个。"
锁链崩断的瞬间,通天塔剧烈震动。血手判官的身体开始燃烧,不是金焰,而是纯净的白色火焰,那是用三百年未被污染的良心点燃的 "净火"。盟主惊恐后退,却见火焰中浮现出初代盟主的虚影 —— 与血手判官一模一样的面容。
"原来你才是......"
"对,我才是真正的初代盟主。" 血手判官的声音混着火焰的爆裂声,"三百年前,首座用 " 夺舍术 " 占了我的身体,把我炼成 " 血手判官 ",让我替他写尽世间冤案。" 他的断笔突然出鞘,笔尖蘸着自己的心血,在虚空中写下盟主的真名,"而你,不过是他第九世的傀儡。"
盟主 —— 不,首座 —— 的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浮出无数张脸,都是历代被他夺舍的执法者。苏半夏看见,其中一张脸正是铁面巡使陈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被首座的金焰吞噬。
"就算你知道真相又如何?" 首座的声音分裂成无数个回音,"天道的齿轮一旦转动,就永远不会停下。" 他抬手召来镇运钟,钟体表面浮现出历代《罪录》的焚烧画面,"这些冤魂,这些真相,都将随你一起湮灭。"
血手判官却笑了,他将断笔插入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三个大字:"盗天盟"。每个字都带着净火的灼烧痕迹,首座的金焰在其面前如冰雪消融。
"你以为盗天盟是叛逆?" 他的身体开始溃散,墨汁与鲜血聚成一道洪流,"它是你永远无法烧掉的账本,每一笔账,都记在天道的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