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荡过护城河。
沈惜棠伏在萧珩背上,飞鱼服的皂缎下摆扫过宫墙青苔。两人贴墙游走的身影映在河面,被暗流撕扯成碎片——就像三日前从地宫暗河逃生时,那些被漩涡吞噬的东厂番子。
"玄武门第三块墙砖。"萧珩的吐息扫过她耳垂,带着归墟蛊毒特有的阴冷,"当年成祖重修紫禁城,留了七处"活门"。"
沈惜棠指尖触到砖缝渗出的血渍。这砖明显新近被人撬动过,边缘还沾着钦天监特制的朱砂胶。她将螭吻印按进凹槽时,忽然低笑:"萧指挥使对潜蛟营的暗桩倒是熟悉,难怪能活过三十岁。"
宫墙无声洞开。
阴风裹着腐烂气息扑面而来,萧珩的绣春刀在掌心转出寒芒。甬道两侧的琉璃壁灯次第自燃,照见地上散落的铜钱——全是万历通宝背面朝上,摆出个狰狞的哭脸。
"有人来过。"沈惜棠的银针挑开蛛网,"三日前我们坠入暗河时,汪直身上掉出的鎏金盒......"
话未说完,萧珩突然捂住她的嘴。前方传来铁链绞动声,十二盏人皮灯笼从穹顶垂下,每盏灯罩都刺着北斗七星——正是孝陵地宫失踪的那批!
镇龙井的青铜盖刻着二十八宿。
沈惜棠摩挲着井沿裂缝,那里嵌着片鳞甲状的玉石。月光穿透井口时,玉石突然浮现血色纹路——竟与萧珩背后的夔龙纹严丝合缝!
"这是永乐年间的"龙骨谶"。"她将紫微剑残片按在纹路上,"成祖北征蒙古时,萨满用阵亡将士的脊骨炼制,每片都刻着......"
井水突然沸腾。
萧珩拽着她疾退三步,井中窜出的水柱在半空凝成条五爪金龙。那龙目嵌着东珠,龙须竟是无数细小的锁链,末端拴着具具锦衣卫白骨!
"锁龙钉......"萧珩的夔龙纹灼痛难忍,"原来如此!"
他挥刀斩向龙目,刀锋却被水龙咬住。沈惜棠趁机甩出银针,针尾红绳系着的铜钱组成卦象。水龙突然哀鸣,化作血雨倾泻而下,在井沿积成个"冤"字。
血雨中浮现出个女子虚影。她身着马皇后朝服,怀中抱着个刻满符文的玉玺——正是失踪百年的传国玉玺!
"宁国公主......"沈惜棠的银簪落地,"不,你是......"
虚影突然指向萧珩心口,玉玺上的蟠龙竟与他背后的夔龙纹共鸣。剧痛中,萧珩看到段被抹杀的记忆:宣德三年的雨夜,年幼的自己被带入钦天监,背后的夔龙纹是用玉玺沾着沈家人的血刺成!
井底传来机括轰鸣。
沈惜棠拽着神志不清的萧珩跃入井中,冰冷的井水让她后背的龙脉图浮现金光。无数青铜锁链从井壁伸出,链条上挂着的木牌刻满生辰——全是历代暴毙的锦衣卫指挥使!
"正月十六,子时三刻......"她摸到最新那块木牌,指尖发颤,"萧指挥使,这是你的死期。"
萧珩突然清醒,绣春刀劈开缠上来的锁链。刀锋所过之处,木牌纷纷碎裂,露出内层的羊皮血书——全是历代指挥使临终所书的"罪己诏",末尾皆按着带血指印!
"洪武三十五年七月初七,臣沈沧溟奉懿旨,以螭吻印易传国玉玺......"
沈惜棠念着最古旧的那封血书,突然被萧珩按在井壁。男人的瞳孔泛着蛊毒侵蚀的金芒:"沈姑娘还要演到何时?你背后的龙脉图,分明是篡位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