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那间提供了短暂庇护的废弃窑洞,苟尚峰感觉自己刚从一场模拟原始人生存挑战的真人秀里淘汰出来。阳光虽然温暖,但照在身上,却让他感觉更加疲惫。黄土高原的清晨,风依旧带着寒意,刮在脸上像是小刀子。
“先生,我们今天大概要走多远?” 苟尚峰看着前方依旧是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人烟迹象的黄土塬,忍不住小声问道。他现在对孙思邈的称呼已经彻底改成了“先生”,语气也比之前恭敬了许多,没办法,谁让大佬身份曝光了呢,虽然大佬本人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孙思邈目视前方,脚步不停,只是淡淡地回答:“此去向西,约莫三十里外,应有一处驿站。若能在日落前赶到,便可在驿站歇脚。”
三十里!
苟尚峰在心里飞快地换算了一下。唐代一里地比现代短一些,但也差不多四百多米,三十里就是十几公里?!而且还是在这种坑坑洼洼、时上时下的黄土路上?!
【要了亲命了……】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昨天爬塬的痛苦还历历在目,今天又要来一次长途拉练。
【人生不过三万天,一半睡觉一半癫……我这穿越过来,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光剩下癫了……】
孙思邈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和畏难,脚步稍缓,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这点路便走不得了?想当初老朽年轻之时,为求一味药材,翻山越岭,跋涉百里,也是常有之事。你这年纪轻轻,筋骨尚未定型,正是该多磨砺之时。”
苟尚峰还能说什么?大佬用自己的光辉事迹来鞭策你了,你除了点头称是,还能反驳不成?
“先生说的是,小子定当努力跟上!” 他赶紧挺直腰板,做出虚心受教的样子。
【努力?我努力不让自己原地瘫倒就不错了……】他内心哀嚎,但脚步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今天的路程,似乎比昨天还要单调。
放眼望去,尽是连绵起伏的黄土高坡,被风和水侵蚀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如同大地巨大的伤疤。植被稀疏,大多是些耐旱的灌木和杂草,偶尔能看到几棵孤零零的、形态扭曲的树木顽强地生长在坡上。
天空很高,很蓝,像一块巨大的、洗得发白的画布。偶尔有几只苍鹰在高空盘旋,发出几声苍凉的啼叫。
除了风声,和他们两人单调的脚步声,几乎再没有其他声音。
这种极致的空旷和寂静,让苟尚峰感觉有些压抑。
他宁愿像在县城集市那样,被各种嘈杂的声音包围,至少那还代表着人气和生机。而这里,只有无边的荒凉和仿佛亘古不变的沉默。
孙思邈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会停下来,观察一下路边的植物,或者远眺一下地貌,偶尔会给苟尚峰讲解几句。
“你看那坡上开着黄花的,乃是地丁,性寒,可清热解毒。”
“这黄土塬上,虽看似贫瘠,却也生有不少良药。只是需得识得其性,辨得其形。”
“此地风大干燥,人易伤津耗气,行路需得缓行,气息要匀,水不可断。”
苟尚峰努力记着,但更多的时候,他的心思还是在自己的小算盘上。
【这地方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的盐糖针找谁卖去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关中,到了关中是不是就能见到长安了?长安……应该有很多有钱人吧?】
【等我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雇辆马车!不,要最好的!带减震的那种!再也不受这走路的罪了!】
【还有吃的!等到了大地方,一定要找最好的酒楼,把什么烤全羊、烧鸡、肘子都点一遍!孙老头……嗯,可以象征性地请他老人家吃点清淡的……】
他正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中,冷不丁地,孙思邈又开口了,这次却不是讲解药材。
“前方有人。”
苟尚峰一个激灵,赶紧抬头向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