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细雨，将孤儿院的铁门吹得哐当作响。

锈迹斑斑的门牌歪斜地挂着，"向阳孤儿院"五个字早已褪成灰白，在暮色中像一道褪色的伤疤。

王大发叼着烟，肥硕的身躯堵在门口。他用皮鞋碾灭烟头，浑浊的眼睛扫过院内十几个孩子。

这些孩子大多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有些甚至还沾着污渍。最显眼的是他们身上的伤痕——手臂上的淤青，脸上的红痕，还有藏在袖口的结痂。

"都给我听好了！"王大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明天市里要来检查，谁要是敢乱说话，晚上有你们好受的！"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小西身上，这个十二岁的男孩正用身体护着更小的孩子。

小西是三年前被送到这里的。那时他还有些婴儿肥，眼睛亮晶晶的。如今他瘦得皮包骨头，眼神里满是警惕和恐惧。自从亲眼目睹王大发毒打哭闹的孩子后，他就成了院里的"小保护神"，总是把受伤的孩子藏在身后。

深夜，雨越下越大。小西蜷缩在杂物间的破棉被里，后背上鞭痕还在隐隐作痛。王大发今天心情不好，拿他撒气，用皮带抽了整整十分钟。疼痛反而让小西更加清醒，他摸到墙角松动的砖块——这是他观察了半个月的成果。

砖块一块块被挪开，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洞的另一边是幼儿园的围墙，那里有个被藤蔓覆盖的缺口。小西记得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通道时，幼儿园里传来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空气中飘着甜甜的奶香味。

当他终于钻出洞口时，雨已经停了。月光洒在幼儿园的草坪上，像铺了一层银纱。小西浑身湿透，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但自由的感觉让他忘记了疼痛。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闻到没有霉味和烟味的空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滑梯后面探出头来。那是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蓝色恐龙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你是谁？"小男孩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从墙里钻出来？"

小西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被人用这样好奇又友善的眼神打量。在孤儿院，孩子们的眼神里只有恐惧和麻木。

"我...我叫小西。"他结结巴巴地回答，"你是谁？"

"我叫叶青宝！"小男孩跑过来，睡衣上的恐龙图案随着他的动作晃动，"你受伤了！"他突然注意到小西手臂上的淤青，伸手轻轻碰了碰。

这个举动让小西浑身僵硬。在孤儿院，疼痛意味着新一轮的殴打，没有人会关心受伤的孩子。但叶青宝的手指很轻，带着孩子特有的温暖。

"我有创可贴！"叶青宝像变魔术一样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卡通创可贴，"老师说受伤了要贴这个！"

看着叶青宝认真地给自己贴创可贴，小西的眼眶突然发热。他已经记不清上次有人这样关心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贴好创可贴后，叶青宝坐在草地上问。

小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孤儿院的事情说了出来。他讲王大发的毒打，讲吃不饱饭的日子，讲那些永远干不完的活。叶青宝听得瞪大眼睛，不时发出"啊"的惊叹声。

"太坏了！"叶青宝攥紧小拳头，"我要告诉警察叔叔！"

"不行！"小西急忙阻止，"王大发说过，要是有人告密，会被打得更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叶青宝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那我们可以当秘密朋友！"他指着滑梯旁边的树洞，"以后你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放在这里！我每天都来查看！"

小西看着叶青宝兴奋的样子，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开始融化。就这样，两个年龄相差九岁的孩子，在月光下的幼儿园里，定下了这个秘密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