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昭阳宫,鎏金鹤炉吞吐着龙脑香,却驱不散满室凝重。华贵妃攥着镶宝石的护甲,将茶盏重重磕在玛瑙案上,盏中普洱泼出的褐色茶渍,恰似十五年前淑妃冷宫里蔓延的血迹。
“那个野丫头!”她艳丽的面容因愤怒扭曲,丹蔻划过案几发出刺耳声响,“在西域做了王妃就敢回来兴风作浪?当本宫还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女人吗?”
萧忆痕玄色箭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他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幼时藏在淑妃裙摆下躲避训斥的光景。那时三位娘娘还算和睦,直到淑妃有孕,直到那场莫名其妙的栽赃陷害“。“母亲,和嘉公主在西域手握兵权,贸然动手恐引西域动荡。”
“兵权?”华贵妃冷笑,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摇晃,“她不过是陛下厌弃的庶女!更何况还是她母妃自作孽不可活,当年向皇后献计谋来对付你和我,当年能让她母妃惨死,如今也能——”
“母亲!”萧东珍突然起身,月白骑射服下摆扫过绣着金线的波斯地毯。自从嫁给崔皓,她褪去了几分娇蛮,眉眼间多了老练成熟的英气,“和嘉公主此番回来必有所图,若我们轻举妄动,正中她下怀。”
崔皓放下手中茶盏,翰林院编纂史书的风骨让他谈吐沉稳:“公主所言极是。臣查过典籍,西域与大胤边界三十六个部族,半数受驸马府辖制。若和嘉公主振臂一呼……”他话音未落,苏陌璃已接过话头:“届时内有皇后坐山观虎斗,外有西域铁骑压境,我们将腹背受敌。”
华贵妃眯起丹凤眼,目光在儿媳素蓝的裙裾上停留片刻。苏陌璃自嫁入睿亲王府,虽历经侧妃争宠、选妃风波,却始终如深潭般波澜不惊。此刻她鬓边银簪垂落的珍珠随着话语轻晃,倒比华贵妃头上的赤金步摇更显沉稳。
“那依你之见?”华贵妃终于开口。
苏陌璃起身福礼,兰草纹裙摆铺展如墨画:“以静制动。和嘉公主想查淑妃旧事,定会先试探各方。我们不妨放出些无关紧要的‘旧人’,引她偏离真相。”她望向萧忆痕,“王爷掌管京畿戍卫,可在关键处布下眼线,既能监视公主动向,又能防皇后插手。”
萧忆痕心头一动。苏陌璃看似在谋划布局,实则将他手中兵权的作用悄然放大。自太子选妃后,朝堂势力暗流涌动,若能借此机会稳固地位……
“还有!”萧东珍突然扭转话锋,“女儿愿亲自会会这位西域王妃。当年她母妃的事,女儿虽年幼,却也记得些蛛丝马迹。”她转头看向崔皓,“驸马帮我查查当年父皇和淑妃所说的话语的记录,史官应该有记载,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华贵妃望着儿女们,眼底闪过一丝欣慰。曾几何时,萧忆痕还是躲在她身后的孩童,萧东珍是闯祸不断的娇蛮公主。如今一个手握重兵,一个老练成熟。她抬手抚过鬓边金步摇:“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但记住——”她目光扫过众人,“谁也不能让和嘉公主查到当年真相,更不能让皇后坐收渔利!”
散会后,苏陌璃走在回撷芳阁的路上,寒风吹起她的披风。萧忆痕突然拉住她的手,玄色大氅将两人裹在一起:“今日多谢你。”
苏陌璃望着他眼底未褪的忧虑,轻声道:“王爷该谢的不是我。”她想起选妃宴上唐婉兮那副绣着西域风光的锦帕,想起和嘉公主腰间那把缠着狼皮的弯刀,“这场风波,或许是危机,也可能是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