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时。
内东门外,黄忠嗣正静候皇帝召见。
不多时,一名内侍行至跟前,笑吟吟道:"黄漕司,我们又见面了。"
黄忠嗣忙拱手还礼:"原来是张中使。"
眼前宦官正是昨日往他府中宣旨之人,未料此番仍是此人接引。
"黄漕司请随我来,陛下已在御花园候着了。"
张内侍侧身引路,袖间露出个"请"的手势。
黄忠嗣颔首紧跟,穿过重重宫阙。
青砖宫道在朱墙夹峙间蜿蜒,直待转过月门,眼前豁然现出御花园景致。
但见远处凉亭内端坐着绛袍青年,头戴硬翅幞头,正是当朝天子赵顼。
待行至亭前,黄忠嗣正欲整襟行礼,赵顼已起身相迎:"爱卿不必拘礼,速速入座。"
"谢陛下隆恩。"黄忠嗣依言落座,面上虽沉静如水,心下却暗忖:历史纵对今上毁誉参半,然其待己确属恩深义重。
赵顼执起青瓷盏浅啜,茶香氤氲间缓声道:"先前碍于祖宗法度,朕不便与卿家多作往来。如今爱卿既已入朝,正可畅叙衷肠。"
"陛下知遇之恩,臣纵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黄忠嗣离席长揖,青石地上投下道笔直身影。
"哈哈哈!"赵顼抚掌而笑,盏中茶汤漾起圈圈涟漪,"爱卿此言,深慰朕心!"
他继续开口说道:"昨夜正则遣人汇报说,如今你表字还未有着落。你看朕帮你想一个如何?"
"官家若与臣赐字,那便是臣天大的福分。"黄忠嗣脸上满是郑重之色。
"哈哈,好!我昨夜已想好表字。名约允承。允者,《虞书》言「允执厥中」;承者,《易传》谓「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你可满意?"
"官家......"黄忠嗣连忙起身叩谢,眼角竟挤出两滴泪珠,"臣得陛下如此厚望,实在是......"说着用袖子拭了拭眼角。
赵顼对黄忠嗣的表现十分满意,当即起身扶起对方,轻拍其手背道:"无需如此......"
"臣着实太过感动,御前失仪,请官家责罚。"
"诶,无妨。卿乃真性情,何罪之有?入座吧,朕有些话要问你。"
待二人重新落座,赵顼敛了笑意问道:"我听说你对磁州知州陈世璋颇有微词?"
黄忠嗣神情一肃,沉声道:"陛下,陈世璋贪赃枉法,陷害当地富商致其家破人亡,实属罪大恶极。臣......"
赵顼指尖轻叩桌面,打断道:"其他朕不多管,唯不能影响新法执行。卿可明白?"
"臣绝不敢误新法大计,请官家放心。"黄忠嗣急忙应承。
赵顼闻言展颜,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只不过......你为何如此执着要办陈世璋?"
"这......"黄忠嗣踌躇片刻,终是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哈哈哈!难怪前日接连收到弹劾奏章,说你在东华门外作诗嘲讽重臣之女。"
赵顼笑得茶盏微颤,"看来昨日停马接香囊的艳事,亦是因此女而起?"
黄忠嗣耳尖微红,点头道:"陛下明鉴,实是她们先出言不逊......"
"朕明白。"赵顼摆手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嘛,人之常情。"
赵顼轻咳一声说道:"行了,该说些正事了。"
"你年纪轻轻便担任河北转运使,朕也是承受了莫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