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武安县衙后堂。
黄忠嗣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说道:"贯之,这怎么回事?"
秦虹苦笑一声:"允承,这知县难当啊。"
"哦?怎么个难当法?跟我说说看。"黄忠嗣饶有兴趣地问道。
"唉,你不知。我手下的县尉跟县丞与当地士绅交好,若我贸然拿掉他们,赋税可就难收了。
之前试过,这些人若不配合,根本没法征收赋税。这还是其一。
其次,这些人与陈世璋有关联,陈世璋背后又是王相......若贸然......"
黄忠嗣闻言"砰"地拍下茶盏,怒斥道:"贯之,你怕什么?我被刺杀都不怕,你怕?
再者说,你不会把事情推到我这儿?"
他站起身来回踱步,"他们背后是王安石,你背后是我。有什么事情,自然是我担着。你怕什么?"
秦虹无奈道:"允承别生气。我知你意思,但如今你与朝中富相公等人已生嫌隙,若再交恶王相......这事可缓一缓,等你日后..."
"贯之!"黄忠嗣猛然打断,"实话跟你说,昨日陈世璋已被我拿下。所以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秦虹瞪大双眼霍然起身:"允承你......"
"怪我先前没与你透底。"
黄忠嗣摆摆手,"无论如何,陈世璋必须除掉。其一,他杀害莺娘父母,这仇必报。
其二,天下贪官虽多,但像他这般贪得无厌又害民的,我断不能容。
其三......"他目光灼灼直视秦虹,"我背后是官家。只要圣眷仍在,我便倒不了。明白么?"
秦虹闻言恍然,苦笑道:"原来我多虑了。只当官家看重你,未想竟知你全盘谋划。"
黄忠嗣莞尔:"你只管放手施为,不必顾忌。
你我不同:我初为官不过求个身份,如今但求尽人事,纵使失败也不过罢官归田;
你饱读圣贤书,既有抱负,便当从心而行。若不遂本心,如何成就心中大道?"
"允承,我明白了......"秦虹起身长揖。
黄忠嗣回礼后转身:"话已至此,我该回大名府了。县丞县尉之事,自会派人处置。"
行至门口忽又回首:"趁我名头尚有用时,该借势便借势。不过——"
他促狭一笑,"若是贪赃枉法,可别打着我的旗号。"
秦虹哭笑不得:"我是那等人么?"
"哈哈哈,玩笑罢了。"黄忠嗣朗笑出门,"不必相送。"
......
秦虹望着黄忠嗣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惆怅:"允承,当官家的刀子,结局可都不太好啊。"
他想起了汉朝的晁错,心中担忧更甚。
没有跟黄忠嗣明说这些,是因为他明白——自己这位好友,恐怕早已想到这一点。
秦虹的担忧不无道理。
无论是做孤臣还是当皇帝的利刃,结局大多难逃凄惨。
黄忠嗣自然深谙此道,之所以仍敢放手为之,皆因身处大宋——这个号称"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时代。
虽说本朝也有官员被处死的先例,但终究是屈指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