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进京把那张威胁纸条在煤油灯下又看了一遍,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打印字的边缘。
油墨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像是毒蛇的鳞片。
"张虎。"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闷雷,"去把民兵连的老猎枪都擦一擦。"
蹲在门槛上抽烟的张虎猛地抬头,烟头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光:"杨哥,真要动家伙?"
"不是用来打人的。"杨进京从抽屉里取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多发土制照明弹,"去年县武装部训练剩的,今晚全部分下去。"
魏红霞端来的热粥在桌上渐渐凉透。杨进京用筷子蘸着粥汤,在桌面上画出卫生所的平面图:"前后门各两人,药房窗户底下埋伏三个。记住,要抓活的。"
张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万一是调虎离山......"
"纺织厂和砖窑我都安排了人。"杨进京的筷子尖重重戳在桌面,"郑卫国带着建筑队,把卫生所外墙全刷上了防火涂料。"
夜色渐深,村里的狗反常地安静。杨进京蹲在卫生所后院的老槐树上,从这个角度能俯瞰整个院落。树皮粗糙的纹路硌着他的掌心,几只夜蛾扑棱棱地撞在脸上。
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是张虎发出的信号。杨进京眯起眼睛,看见两个黑影正沿着灌溉渠匍匐前进,手里拎着的汽油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不许动!"
张虎的暴喝像炸雷般响起。几乎同时,三发照明弹腾空而起,把整个卫生所照得亮如白昼。那两个纵火犯惊得僵在原地,其中一人手里的汽油桶"咣当"砸在自己脚面上。
"抓活的!"杨进京从树上一跃而下。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村口传来,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杨进京的心猛地沉到谷底——是纺织厂的方向!
"张虎!这里交给你!"他抓起靠在树下的二八大杠就往村口冲。夜风在耳边呼啸,混杂着远处村民惊慌的喊叫声。骑到半路,他突然猛捏刹车——田埂边的排水沟里,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反光。
那是一捆缠着导火索的雷管,正"嗤嗤"地冒着白烟!
杨进京一个飞扑滚进沟里,指甲死死掐住燃烧的引信。火药灼烧皮肉的焦糊味钻进鼻腔,但他不敢松手——前方五十米就是新建的柏油路,路旁堆着明天要铺的沥青桶!
"杨支书!"
苏明娟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这姑娘不知何时追了过来,白大褂下摆沾满了泥水。她二话不说解下腰带,迅速在杨进京手腕上方扎紧:"快松手!要炸了!"
两人刚滚出七八米远,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热浪把杨进京掀了个跟头,碎土块像雨点般砸在背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苏明娟正用身体护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是刘三家的闺女新路!
"孩子怎么在这儿?!"
"有人往卫生所院里扔鞭炮!"苏明娟的嘴角渗出血丝,"我把孩子们都转移到了地窖,新路跑丢了......"
杨进京的视线模糊了一瞬。他抹了把脸,发现满手是血——不知什么时候被弹片划破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