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城关镇老街,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
杨进京蹲在"老孙杂货铺"门口,指尖捻着门框上剥落的红漆。
杂货铺里昏暗逼仄,货架上积着厚厚的灰,老孙头正就着煤油灯数着寥寥几张毛票。隔壁的国营百货大楼倒是气派,可玻璃柜台里的商品都像博物馆展品——落满灰尘,价格标签还是五年前的。
"杨书记,您看......"城建所长赵刚小心翼翼地递上规划图,"按您要求,我们标出了三条商业街的改造范围。"
图纸上,老城区的主干道被红线圈出,像条僵死的蜈蚣。杨进京的钢笔在"国营百货"四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叉:"今晚七点,召集所有商户开会。"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晌午,整个城关镇都炸开了锅。
"听说要拆我们的铺面?"
"肯定是那个泥腿子书记要政绩!"
"我爷爷那辈就在这儿开店,谁敢动?"
傍晚的镇政府大院挤得水泄不通。卖布头的王婆子挎着菜篮子来助阵;修钟表的李瘸子拄着拐杖堵在门口;最扎眼的是国营百货经理钱富贵,腆着肚子坐在第一排,手里盘着两个油光水滑的核桃。
"安静!"张虎的铜锣都敲变了调。
杨进京直接跳上乒乓球台,手里举着个破喇叭:"今天只讲三件事!"
"第一,政府出钱统一改造门头,琉璃瓦、实木匾,每家风格不同但整体协调!"
台下瞬间安静了。王婆子的菜篮子掉在地上,几个西红柿滚出去老远。
"第二,"杨进京的喇叭指向钱富贵,"百货大楼承包给个人,现有职工优先,五年免税!"
钱富贵的核桃啪嗒掉在地上。
"第三,成立商户联盟,自己选会长,政府只当服务员!"
死寂。突然,李瘸子的拐杖重重杵地:"杨书记,我那破铺子......真能给换新门头?"
"不止门头。"杨进京跳下球台,展开一张效果图,"您那钟表店,我们准备打造成"百年老店",门口挂铜牌,橱窗装射灯,您那些老座钟就是活招牌!"
老匠人的手突然抖得像风中的树叶。
改造比预想的更艰难。第一天拆违建,钱富贵就带着百货大楼职工拉横幅抗议;第二天清理占道经营,卖糖炒栗子的老周头直接躺在铲车前;最棘手的是第三天的电路改造,需要全线停电八小时,整个老街的商户集体罢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