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把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就是盐这种东西在大明朝还是个稀罕玩意,尤其是老李头手中的这种上品官盐,虽说和现代食盐相比还是要粗糙不少,但也比那些百姓食用的粗盐要精细万分了。
“这盐,是屯军府库中的官盐吧?”。
被一语道破了玄机,李铁同脸色铁青,“你这娃娃,好是聪明”。
“我猜,这玩意是铁同叔从屯军的府库中,偷出来的吧?”,老李头一个屯军伙夫,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上品官盐,又因为他是个伙夫,所以肯定能接触到官盐,顺手牵羊想必应该不难。
“偷...偷,这可万万不是”,李铁同被苏晓一句话揭了老底,慌了神儿,解释一句是一定的,“这东西是我捡来的呀”。
苏晓暗暗笑道:你说的我能信?
“千真万确嘞,头年鞑子进攻屯营的粮库,那库官总旗只顾着自己逃命,丢下粮库和俺们一众弟兄不管,这精盐不被我拿了,也会便宜了鞑子”。
“鞑子功营,不克敌作战,却只顾着自己逃命,成何体统,你们乃是屯军,理应有守土之责”,苏晓说的义愤填膺,吓傻了李铁同,三观这么正,也差点惊到了自己。
“守得谁家的土,这辽东万亩良田,不都被那些官老爷给占了去,我们这些屯军军士,说是军户,还不都变成了军头们的佃户”,李铁同说的恨恨咬牙,好似心中有道不尽的委屈。
他说的一点没错,明朝中后期,屯军制已经大为走样,本是国家分于军户的田地,却全都被瓜分成了军官的私田,屯军军士大多沦为了官老爷们的佃农和佣工。
“那也不能临阵脱逃,中饱私囊呀”,这话说的就少了些底气。
“咦,这娃娃说的轻巧,那当官的老爷都跑了,留下我们这些大头兵去送死,谁是个傻子嘞”,老李头说到气头上,好像捡到了什么理所当然的公理,吊起嗓子,高声喝道:“再说了,你可知道这官盐是做什的?是那军头老爷从关内私贩来的,互市的时候倒卖给鞑子,银钱多着嘞”。
老李头说的倒也是这辽东边关的潜规则,这里经常聚集着大量商人,与鞑子互市做生意,不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像布匹,瓷器,茶叶,这些东西鞑子都缺,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食盐,紧俏的时候,价格通常会比关内贵上几倍,好赚的很。
所以,当官的自然不能落下这等赚钱的买卖,屯军军官参与互市交易,甚至倒卖朝廷明令禁止的物资,在辽东边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哎,苏晓只得一声长叹,辽东都司的军政如此荒废,怪不得再过不了十几年,就会被鞑子搅和的鸡犬不宁,丧土失地,我大明汉家三百里锦绣江山,就是这么被一点点得糟蹋干净的。
“来来来,管它鞑子还是老爷,咱们爷们先享享口福嘞”,老李头往鱼汤里撒下一把精盐,那汤汁的味道果然变得大为不同。苏晓尝上一口,暗自叫好,原来这汤水里缺少的味道,就是这白花花的盐粒子呀。
一顿饱餐,几杯温酒,心满意足。
李铁同摸了摸油汪汪的嘴唇,沧海桑田的脸上突然添了几道皱纹,瞬时变得严肃起来,“娃娃,这两桶精盐,送于你了”。
这是唱的那一出,苏晓顿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呀。
“我李某人是个粗人,识不得几个字,但做人的道理却是懂得,受人恩惠,必当相报,今日你乃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官盐倒是值些银钱,全当报答救命之恩了”。
“嗨,不必了,这都不是事”,苏晓轻描淡写得回道。
“咦,救命的大恩大德,岂能不报”,老李头说的含情脉脉,看得苏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其实倒不是想驳了李铁同的盛情,实在是那两桶官盐提不起苏晓的兴趣,官盐虽然稀罕,但也仅是调味料而已,不当什么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