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家兄妹双双迟疑，不知道她说得真假。

李靖梣似乎听到了一丝讽刺的意味，回忆起了她在地道里被灰尘呛得咳嗽的样子。但不是很确定。

“噗嗤，哈哈哈哈……”

谁知，花魁娘子忽然抖着肩膀笑起来，“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们还当真了啊，我哪有那么娇弱！”

她笑得娇声婉转，之后又敛起笑容，很是愉悦道：“其实，就和云栽说的差不多啦，戴面纱会省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其实我更想带帷帽的，那样遮得严实，但是帽子太大了不方便，眼睛又不好看路。所以就戴面纱咯。还有，如果碰上我不喜欢的人，又不得不跟他周旋，我可以上半边脸跟他笑，下半边脸藏在面纱底下骂他！就像这样……”她做了一个上边笑下边骂人的淘气鬼脸，并用手遮挡着，示范给他们看。遮上面的时候就是哭，遮下面的时候就是笑，不遮的时候就是一张令人哭笑不得的恶作剧鬼脸。虽然违和，但足够令人捧腹。

“哈哈，他都不晓得，还以为我乐意同他说话，越说越带劲儿，特别逗！”

对面三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乐得其所，还以为是自己的小聪明把大家都惊呆了，殊不知是她与她的笑容本身一时之间令众人惊艳得挪不开眼。

她那一颦一笑的灵动神态，牢牢地印在了对面三人的脑海中，许多年后，他们都记得她在饭桌前像个顽童般笑得手舞足蹈的样子，也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她的名声可以在小京都这个不输京城繁华的地方这么响亮！

这就是康阳县最有名的花魁娘子，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花中魁首！

总之，这顿饭以后花卿就成了李靖梣餐桌上的常客，因为她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摘下面纱，其余时候还是照常蒙着脸，也不知怕呛的玩笑是不是真的。而云栽为了能够多见几回她的真容，就时常撺掇李靖梣请她到前厅吃饭，久而久之，她们便熟悉到能在饭桌上偶尔开开玩笑。

比如云栽花痴她美貌的时候，花卿不仅不会再羞涩，还会反问她：“比起你们皇宫里的天仙娘娘们如何？”每当此时，云栽都会万分肯定地说：“比她们都美，宫里的娘娘没有一个及得上你的。”这时候李靖梣就会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提醒她不可胡言，乱了分寸。

小丫头毕竟胆怯，但花卿是不怕的，非凡不怕，还会故意把话往她身上扯，因为晓得她不会真的生气。“那比起你们的殿下呢？”

云栽总会迫于忠心护主的压力，端正了态度说：“当然比起我们殿下还是要稍欠一点点的。”随后又遮着嘴和她在下面小声说：“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殿下之后就是你了。”李靖梣不在时还好些，倘若她在场，把小丫头的行径看在眼里，必要在心里狠狠数落她“忠心”了。

不过，尽管他们的关系到了可以偶尔开玩笑的地步，但也仅限于一些无关紧要的私事，一道涉及到公事，暮家兄妹还是很守本分，从来不敢在皇太女面前造次。比如这次李靖梣说到要借路大官人的影响力召开粮商大会，暮家兄妹都是小心翼翼地听着。间或云种给出一些自己的意见，云栽不是很懂就一句话不说。而花魁娘子那声满不在意的轻笑，在当前严肃的氛围下就显得尤为突兀。

花卿自是感觉到了对面的不快，还有暮家两兄妹的尴尬。她敛了笑容，也严正起来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我只是方才听殿下说，要让路大官人主持筹粮大会？”

她用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显然是在公开质疑她的决定。李靖梣心头压了股无名火，但神色仍然冷静：“花魁娘子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花卿似乎并不想招致她的反感，仔细考虑了很久才说：“我听人说，这位路大官人平时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江南粮商中数他最龟毛了，要他主持筹粮，不是让当贼的去捉贼吗？”

“我看那路大官人为人挺大方的呀，每天都来行宫拜见殿下，带许多东西，人很殷勤，看起来不像不爽快的人！”云栽不解的说。

“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为人很善钻营的，对你殷勤是觉得你有利可图。如果能够结交殿下这样的天潢贵胄，他在江南粮商界就更吃得开，他能不上赶着巴结么。而且，他连姑娘的嫖资都要克扣的，你想这样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如果攀上皇太女这棵高枝儿，岂不会加以利用？即便现在他能帮殿下筹到粮食，时日一长，必会累坏殿下的名声。”

李靖梣闻言冷笑，“花魁娘子似乎对江南粮商界颇有涉足，连他们的为人都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