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兰香从他父亲余大洪口中听到的杨相公的形象,是个乐善好施的人,这会儿也站在他一边,数落了吴文华一顿,怪他不该对杨相公不敬。
杨相公听着,满脸堆笑,夸赞道:“果然是大洪哥的亲女儿,懂得体贴人家。”
他高兴之余,主动自降了身价,伸出一根食指对吴文华说:“就冲你老婆帮我说句话,这样吧,这次就收你一块钱。”
这个报价让吴文华感到欣慰,却把余兰香给吓住了,她不敢相信地问:“什么?要收一块钱?阿华,你怎么没提前给我通口气?”
自幼生活穷苦的余兰香,早就学会了紧巴巴过日子的思维。
嫁给吴文华之后,时时为油盐酱醋发愁,花每一分钱都是花在刀口上。
突然听到给儿子算个命就要一块钱,一时难以接受。
杨相公不知这家人是男人说话算数还是女人说话算数,瞟了吴文华一眼,试图尽快做出这个谁决定成交的重要判断。
吴文华知道妻子的盘算,说句难听的,花这一块钱,还不如买斤猪肉来吃。
但是话分两边说,吃顿猪肉又能长多少肉呢,给儿子算生辰八字可是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他怜惜地瞪着余兰香,见她故作回避,在哄儿子,又瞧了一眼杨相公,见他一脸苦瓜模样,被挤兑得下不来台。
他想着该如何劝慰妻子,相比最初的开价,已经便宜了一半,如果跟杨相公闹意见,万一他乱算就麻烦大了。
吴文华灵机一动,打了个比方说:“不高,都是这个价,对面孝冬爷选个墓还花掉五十块钱。”
“你能跟孝冬爷比吗?不看看自家什么材料!”余兰香想也不想地尖声怼道,丝毫没给吴文华面子。
“不是要跟他比,是打个比方,算命这种事,要心诚则灵!”吴文华解释道,这句“心诚则灵”则是杨相公方才教他的,他算是很会现学现卖。
余兰香略微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震惊似的问:“你说什么?孝冬爷花掉五十块钱!”
吴文华见时机正好,立即把话头转给杨相公。
杨相公圆滑地轻轻咳嗽了一下,捏了捏山羊须,有板有眼地说:“什么叫祖坟?保佑后世百代,自古大富大贵的人家,都很重视祖坟风水,一旦选了块宝地,福荫子孙富贵,五十块钱物有所值。”
余兰香只把双眼盯着吴文华,喃喃道:“孝冬爷是孝冬爷,我们家是我们家,怎么能比?”
“没说比,是打个比方,一块钱真不贵,”吴文华急道,“刚才还要两块钱呢。”
“两块钱?这么多!”余兰香却不回话,心里盘算着,这可是两三斤猪肉,元宵节之后,他们家就再没开过荤,想想真有点舍不得。
但是听杨相公那么一讲解,又觉得这个命还真应该算,毕竟是事关儿子的生辰八字。
这属于封建迷信之列,现在虽然已不会再像旧社会那样执信,但是毕竟乡下习俗,取名时需要这个东西。
仿佛这样,爷娘心里才踏实,孩子才能茁壮成长。
余兰香良久不表态,言语间尽是嫌贵的意思,杨相公只在想,幸亏率先打了对折,否则这单生意就鸡飞蛋打了。
只见吴文华尴尬地脸色一沉,与杨相公对视了一眼。
这会儿,他们倒像一对惺惺相惜的落水狗。
两人又耐心等了良久,因为这个等,害得吴文华多发了两根红梅烟。
然而余兰香还不说话,吴文华却又不敢做主。
杨相公算是看明白了,准备打道回府。吴文华一筹莫展地准备相送,不料余兰香的话风突变,她激动地咬紧牙关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