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可以不答应,但前辈敬来的酒不能不喝。
吴文华十分勉强地举起酒杯,和王钢一样,喝个干净。
只这一下子,气氛仿佛又活跃起来,紧随王钢而来向吴文华敬酒的是汤红兵。
他只比吴文华大六岁,跟吴文国一般大,又是初中同学,算是有些交情。
这种情况下,吴文华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满满地又和汤红兵喝了一杯。
接憧而至的是徐黑子、胡大炳和袁秋生。
吴文华接过前面两人的敬酒,更加没有拒绝后三者的道理,又满满地喝了三杯。
这一圈下来,他已经小三两下肚,脑袋开始发晕,血脉也似乎因此喷张。
当陈老虎还准备敬他酒时,他摆手谢绝,继而慷慨激昂地说:
“老虎叔,酒就不喝了,你的好意我却要心领。
想当初你家这房子还是我阿公送给你的,对吧!就是因为你阿爸阿妈曾经在我们吴家做过长工。
你阿爸死得早,你阿妈抱着你来横河讨生活,一时没有去处,就把这个房子送给你了,这事你应该清楚的。”
“这阿华喝醉了,开始说胡话了。”徐黑子红着脸说。
陈老虎也是感到莫名的奇怪,这叫他来杀猪,本是好事一桩,扯什么几十年前的事,这都哪儿跟哪儿。
但是话既然说出口了,陈老虎也只好点头应和道:“清楚,这种大恩大德我陈老虎是永世不忘,所以我更要跟你喝杯酒。”说着他举起了酒杯,伸向吴文华。
“老虎哥说得好。”众人一片喝彩,哟呵着要吴文华干了。
吴文华酒上了头,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没等陈老虎多说,举起酒杯一口闷掉。
随即传来他“啊啊”了几声,又说:“老虎叔是个傲人,我从小就佩服。”(傲人,横河方言,指很厉害的人。)
坐在吴文华一旁的汤红兵轻拍吴文华的肩膀道:“既然晓得,那你还默些什么呢?”(默,横河方言,指想。)
“你听我说完,”吴文华甩开汤红兵的手说,“我不是不想杀猪,是心里想着出去打工赚大钱啊!晓得吧?”
终于,吴文华的心声被他醉醺醺地抖露了出来。
众人居然没有笑话他,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都在等着听吴文华接下来怎么说。
吴文华激动地扬手说:“今日早晨头,我送我二哥去搭车,我就跟着拖拉机后面跑。
你们晓得我当时怎么想,我就想为什么我不爬上去呢?我一上去不就走出去了吗?”
吴文华突然大放悲声说:“不行啊,不行,儿子刚出生,女儿还小,我舍得放下这个家吗?我老婆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众人的沉默声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叹气声,汤红兵从耳朵上取下一根烟,递给吴文华,又拿着火柴盒说:“来啊,我跟你点烟,吃根烟再说。”
吴文华没有拒绝,吸燃了香烟,接着说时,话题突然一转,说到杀猪这事上来。
他是拍着桌子说的:“老虎叔,平日里我拿你当亲叔,那我就实话实说,我帮你打下手最多也就是今年的事,年底要是我二哥在外面混得好,我说不定就跟他出去了。”
他吸了口香烟,立即吐了出来,甚而呛了几声,等待呛声歇止,又说:“我是个本本分分的人,做什么事会替人家考虑。
我把心里话说得你听,是要你心里有个准备,话说开了,反正你怎么决定都无所谓。”
陈老虎思忖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是啊,男人莫啰嗦,扯东扯西的像个婆娘,就直接说同意不同意。”徐黑子的脸在说这话时似乎更红了。
“我听我老虎叔的,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吴文华并没有真醉,他的话很理性也很圆滑。
陈老虎并不是直接用语言表达他的意见,而是端着酒杯、拎着酒壶,亲自走过去给吴文华的酒杯中斟满酒,和他碰了碰杯,只说了一个字:“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