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贤朗声道：“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话音刚落，吴老太、梅二娘、吴德贤和一众子孙辈都恭敬地拜了三拜。

随后他再次朗声道：“跪！”

地上虽然被雨浇过，但是吴德贤还是毫不迟疑地虔诚下跪，吴老太和梅二娘也双膝跪地，一众文字辈后人自然不在话下。

唯独吴文汉的两个双胞胎儿子有些不太情愿，他们生怕泥土把自己的新裤子给弄脏了。

但是吴文汉一个犀利的目光掷去，两个儿子就乖乖地跪地，仿佛一下子就忘记了会弄脏裤子这回事。

只听吴德贤又朗声道：“一拜、再拜、三拜！”

他双手着地，额头磕地，在最后一拜时，他趴伏的时间最长，又不禁簌簌哭了几声。

吴老太和梅二娘像被感染似的，眼泪夺眶而出，良久，才见吴德贤起身，他向吴文夏要了一卷鞭炮，亲自点燃，扔在一块相对干些的空地上。

刹那间，空谷骤响，如穿越百年的锣鼓，从吴祖清成亲的那天传来。

祭完祖坟，吴德贤不忘管家吴六叔的孤坟。

他指着吴六叔的坟，对一众后辈说：“吴六叔当年可是做过大贡献的，你们都不要忘了他。”

只见他亲自带头，以祭祀严父慈母的礼仪隆重祭拜了吴六叔。

随后，众人又依次祭祀吴德仁、吴德义两位逝去的长者。

临到吴德义坟旁边的一座坟时，吴德贤显得犯了难，因为那里埋葬着吴德义第二任妻子王氏，他带着犹豫的目光望向梅二娘。

梅二娘拉着吴文汉的手，吴文芙、吴文蓉和吴文夏紧跟其后，只听梅二娘交代道：“你们几个，去给你们的亲妈拜拜，别让她以为你们忘了她。”

吴文汉苦着脸说：“阿娘，她是亲妈，您也是亲妈。”

“那就拜吧！”梅二娘带头拜了三拜，吴文汉、吴文芙、吴文蓉、吴文夏也一齐躬身拜了三拜，但是他们四人中没有一人伤心流泪的。

这其中原因颇有些耐人寻味，王氏生了四个儿女，在生吴文夏时难产而死，包括吴文莲在内的五个子女都是由梅二娘抚养长大、供念学堂。

因此，在他们的心目中，生母的记忆早已模糊，梅二娘才是真正的母亲，而吴德义的遗嘱也是死后与梅二娘合葬，这才有了如今的墓地格局。

在祭祀完毕之后，吴文中、吴文汉、吴文华、吴文夏分别点燃了纸糊的“吴家祖宅”、“轿子”和“麻将桌”，随即点燃了最大的一卷鞭炮。

而吴文莲、吴文芙、吴文蓉、张翠红则忙活着烧冥币，只听吴文莲放声哭道：“阿爸啊，你到那边要戒赌啊，别整日子坐在麻将桌上啊，要是你早听我劝，也不会走得这么早啊！”

这哭声引来梅二娘的哭泣，引起吴文芙、吴文蓉的哭泣，而吴文汉和吴文夏则深沉地连连叹气。

白玲搀扶着吴老太，悄声问道：“二叔真的那么好赌吗？”

吴老太轻轻拍着她的手说：“都过去了，别问也别说。”

白玲点了点头，自从大人们忙活起来，和吴明媛一样，一直缩在吴老太裤脚后面的吴明敏却童言无忌地问：“阿奶，什么别问？什么别说？”

她的声音极大，被所有人都听见了，吴老太立马给她使了个严厉的眼色，气得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小手。

吴明敏立马哭了起来，哭声嘹亮，震撼山谷，吴文华赶忙走过来抱起她，又批评道：“你怎么回事？今天还任性发脾气！”

吴明敏哭着说：“我没任性，是阿奶打我！”

吴文华又指责道：“还不是你惹阿奶生气了？”

“没有，没有，”吴明敏直哭着说，“我没有。”

吴文华越是想阻止她哭泣，她越哭得起劲，搞得一众大人们的脸色都微微产生异常，直到回到家中，这种沉闷压抑的气氛都没有消散。

天仿佛有感应一样，他们前脚刚踏进门槛，雨点就如豆粒般急骤而下，而伴之而来的是，从屋后门疾奔而入的辉、煌两兄弟的叫喊声：“啊！我淋成落汤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