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挚笑道,“我没什么本事,主要看我师尊,对吧?”他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殷灵均一眼,“师尊?”
殷灵均纵然不明所以,也还是“嗯”了一声,给足了他面子。
船只在正午时靠了岸,一下船,宋天白便领着他们脚步匆匆地往宋家走。殷灵均也将斗篷的帽子戴了起来,他每次下意识把自己藏在斗篷里的时候,沈挚就忍不住想逗他。因为他现在也发现了殷灵均是真的怕生,一旦走到人多的地方,简直恨不得随风消失,根本不像一些仙门猜测所说的“故作神秘”。
“仙尊?你这样不热吗?”
“不……”
“哎?那个好像很有意思,禹州都没有……”
“别乱跑。”殷灵均一把抓紧了沈挚的胳膊,淡淡劝道,“马上就到宋家了。”
沈挚看了看他隐在斗篷里半暗半明的脸,道,“好吧。”
宋微远在扬州素有佳名,其原因也显而易见,单就沈挚的记忆来说,这人虽然富甲一方,却从不在老百姓面前摆架子,还时常拿出自己的家财来救济贫民。因此即便只是宋家最普通的仙卫走在街上,也有许多百姓朝他们打招呼。沈挚混在其中,沾了他们的光,收到了不少萝卜白菜。
他提着篮子直接给了宋天白,语调懒散地道,“我只吃肉。”
宋天白无奈接过,却见殷灵均的眼神似乎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瞥,忽然福至心灵,问了一句,“仙尊喜欢?”
他本只是随意问问,不想殷灵均竟然轻轻地颔首了,宋天白见状,忙不迭将篮子递了过去,“那就给仙尊吧。”
殷灵均再次点头,却没有伸手接,而是蓦然广袖一挥,眨眼间,那用竹子编成的菜篮便不见了。宋天白估计是被他放到乾坤袋中了,不由腹诽:仙尊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但也没有那么不好亲近。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处宅院前停下。宋天白的脸色也更加凝重,他大步上前敲了敲门,一个家仆立即开了门,冲他行了一礼后道,“大公子知道您今日会回来,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宋天白点点头,转身对殷灵均道,“仙尊请随我来。”
他们走进正厅时,还没全部踏过门槛,沈挚便听一人道,“天白!”这声音叫的十分亲切,仿佛宋天白是他亲兄弟。他站在后头,还不能看得到宋昼的脸,但光听声音便觉得此人的确与宋夜不同。
即便已经知道了父亲横死的消息,宋昼的声音依旧很轻缓,一听便是个好脾气,“你可算回来了。”
“是。”宋天白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他沉默一阵,才道,“大公子,家主之事皆因天白无能,四景门的李道尊想必也给您传信了。这两位,”他微微侧身,让宋昼看到了殷灵均和沈挚,“是玄鳞仙尊和他的徒弟沈狼,他二位或许能帮我们宋家清除妖邪。”
“玄鳞仙尊?可是……可是那位玄鳞仙尊?”宋昼盯着殷灵均的斗篷,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正是。”宋天白见殷灵均没有解下斗篷的意思,只能自己道,“仙尊是来帮宋家的,大公子只要配合仙尊就好。”
“那……我父亲的遗体呢?”宋昼轻声问道,“李道尊传信给我说,会让你们把遗体带回来。我总得让他入土为安。”
宋天白听到这句,咬着唇浑身都颤抖起来,下一刻,他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宋昼面前。
“大公子……”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人抢先道,“令尊的遗体在四景门被烧了,我们本来带了他的骨灰来。谁知道来的路上又遇到了水妖,骨灰坛也被打碎了。”
沈挚实在不耐烦看宋天白这样磨磨唧唧的人再解释一遍前因后果,索性省略一切不必要的细节,只挑重要的说。宋天白被他一顿抢白,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愣愣地和宋昼大眼瞪小眼。
“怎……怎么会……”宋昼被打击得不轻,连退了好几步,“这么说,连我爹的骨灰也……”
宋天白愧疚不已,“都是我的……”
“逝者已矣。”沈挚的声音极为冷静,甚至有一丝冷酷,“我觉得聊这个,不如聊聊怎么揪出害死令尊的邪祟……”
“沈兄!”宋天白越听越觉得不对,匆匆站起身怒道,“够了!大公子已经那么难过了,你……你还……”
“天白,他说的对。”宋昼的一张脸上已毫无血色,却似乎强撑着在道,“李道尊已经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相信我爹,他不会乱杀人,肯定是有邪祟侵扰了他的神志,我要把那东西找出来,为我爹报仇。”
沈挚点点头,半真半假地夸了一句,“大公子果然明白事理。”说完,他便绕到了厅中的红木椅前,刚要坐下,忽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立即止了动作,转头对殷灵均道,“师尊,坐吧。”
殷灵均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坐。”
沈挚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毫不客气地衣摆一拂,坐在了他身旁。他转了转眸子,见宋昼也坐下之后才慢悠悠地道,“大公子,因为现在还不清楚邪祟的身份,所以,这件事最好只我们三个谈。”言下之意便是要他驱逐闲杂人等。
宋天白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而且反应比宋昼还快,他只一挥手,其他人便退了出去。紧接着他也想退出去时,宋昼却道,“天白,你留下。”说完这四个字,他就和沈挚解释道,“天白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是外人。”
沈挚这个人向来只觉得自己不算外人,哪里懂他们的情谊,只敷衍地点点头道,“大公子心里有数就好。接下来我……我师尊想问大公子一些话,大公子如实回答就好。”
“好。”宋昼看了眼一旁端正坐着,却久久沉默的殷灵均,登时有些紧张,“不知仙尊想问什么?”
来扬州之前,沈挚就担心以殷灵均的性格问不出什么,特意同他商量了几个问题,只要殷灵均将它们一一问出便好。
因此,宋昼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冷淡低沉的嗓音道,“令尊在去往四景门前,可有什么古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