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影逐渐模糊,沈挚猛然睁开了眼,清醒了。
他大口喘着气,双手紧紧抓着藤椅的扶手,额上尽是冷汗,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自然什么也没有。那只是个梦罢了。
他站起身,去溪边洗了把脸,这才通过如同镜面一般的溪水看见唇上的破口,是被殷灵均咬的。他忍不住舔了一下,然后又痛得直皱眉头。
殷灵均没有再来找他。
他不知是殷灵均找不到还是根本没有找,但是心底确确实实松了口气。他觉得一切仿佛就应该这样,仙尊继续做他高高在上的仙尊,他继续做人人畏惧的百鬼剑仙,互不干涉,再不相见,才是最好的情形。
只不过,沈挚在几个月后偶然下山时,又发现了一件令他头疼不已的事。
他从不避讳叫自己的剑“多情”,因此,峄城很多人似乎已经知道,他便是那个四景门的叛徒沈挚,并且连他和殷灵均曾经是道侣的事也挖了出来。这些闲人,为了讽刺他二人,竟将两人的事添油加醋,夸大了数百倍,写成了话本子。
沈挚一开始还不知情,直到走在路上,听到有人叫卖“百鬼剑仙和玄鳞仙尊的新话本!五文一本!先到先得啊……”
秦子敬仰头望着他蓦然阴沉了的脸,忍不住抱紧了怀里的剑。
然而沈挚只是走过去,拿起了其中一本话本子,细细翻看了一番,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与殷灵均结为道侣时的确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可也并不像这上面说的,是被殷灵均关起来强迫着双修,为了逃出雪一更这个牢笼才不得已投奔了黑蛟。
沈挚将那话本子一扔,冷笑一声道,“写的什么玩意儿。”
小贩不满了,拍拍话本上的灰反驳道,“您还别看不上,这都是名家写的!”
“名家写的,只卖五文?”
“这……”
沈挚道,“胡诌乱造的罢了。我就是用脚写都写的比他好。”
没等小贩开口斥他吹牛,他便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带着秦子敬回山上了。
因为两人都没到能辟谷的地步,所以每隔几天便要从山下买些菜带到山上做饭吃。当然,下厨的是秦子敬。
沈挚倒是也会做饭,但他由于懒怠,更愿意吃现成的。
他们从山下回来后,秦子敬进厨房做好了饭菜,端上桌后,便像往常一样去寻沈挚来吃饭。他的这位师父,自从有了藤椅,每日在藤椅上躺着的时间比干其他任何事的时间都多,因此他习惯性地去外头的藤椅上找沈挚。不过,竟然没有找到。
最后却是在小溪旁寻到了那个身影。
他离得远了,只能看到自己性格古怪的师父正拿毛笔点着平时用来画符的朱砂,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写一会儿就挑一下眉,露出不明所以的微笑。但秦子敬一凑近,他便察觉到了,立即将那纸卷一卷,收入了袖中。
秦子敬也不笨,看出来他不想让自己知道他写的什么,也没有傻傻地发问,只恭敬道,“师父,饭做好了。”
“哦……”沈挚用毛笔一头点了下鼻子,颔首道,“走吧。”
就这样,秦子敬过了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什么,甚至有时候通宵不睡,也要挑灯夜战。
直到几个月后,他独自下山采买时发现之前卖话本的小贩已经拿了个新话本在叫卖“百鬼剑仙的风流韵事!六文一本!六文一本嘞!”
出于好奇,他买了一本,然后躲到一个小巷子里翻开看了一遍。
然后他发现,之前关于沈挚和殷灵均的话本以斥责讽刺殷灵均为多,毕竟仙尊的身份摆在那儿,人们畏强的同时,也总想把强者拉下神坛。而这话本却完全颠覆了之前话本的形象,把沈挚描述成了一个左拥右抱,三心二意的人,还写他背叛四景门是蓄谋已久,殷灵均不过是受了他的蒙骗。
由于情节太过戏剧,人设太过邪恶,显然比之前的话本更吸引人。就连秦子敬看了,也忍不住想痛骂一顿话本中的沈挚。
他把话本卷好,藏进衣服里,却发现因为话本太厚了,即便自己很努力地想把它藏好,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衣襟处的端倪。因此他回到不周山后,见沈挚躺在藤椅上睡着,便想赶紧走过去。
然而他没走多远,就听见一个慵懒虚浮的声音道,“衣服里藏的什么?”
秦子敬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就像一阵风一样飘到了他面前,然后在他的衣襟里伸手一抓,把话本抽走了。
“师……!”
沈挚一眼看到了封面上“百鬼剑仙情史”几个大字。
秦子敬立即心惊肉跳,觉得风雨欲来。
出人意料的是,沈挚翻了几页话本后,竟然只淡淡道,“有这个空闲,不如多练练剑。你十五岁生日之前,我能看到你筑基么?”然后把话本卷成个棍子,敲在他脑袋上。
秦子敬劫后余生,自此再不敢买什么话本了。然而,某一天晚上,他起夜时,突然发现沈挚提着一盏灯,正坐在藤椅上,就着昏黄的灯火看那话本,眉目舒朗,时不时笑的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秦子敬“……”他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七八个月,沈挚偶尔会去云水镇看望一下江绮,见那妖灵一直兢兢业业地照顾她,便也放心了。他先前是担心自己杀了那几个修士,会连累江绮,如今见修真界没什么风浪,便打算去看望一下有孕在身的姐姐。
因此他将秦子敬留在山上,说自己要出去几天,换了件新衣,便御剑前往云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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