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吃得不多,喝完那碗肉汤作罢。几天的粒米未进,滴水不沾,她的胃变得脆弱而小气。邓如烈也不强求,自己毫不客气地风卷残云,吃得倍香,脑门上甚至冒出了一层热腾腾的汗珠。男人吃饭时的豪气让人赏心悦目,苏菲心宁身和,看他吃饭就跟自己大快朵颐一样满足。
酒足饭饱,邓如烈又张罗着收拾洗刷,在小厨房与主室间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男人认真的身影让苏菲莫名地感动不已,餍足得直叹气。她渴望的人生不正是这样么?有一个甘愿照顾她的男人,一顿温热的晚餐,彼此安宁的相处,她的要求真的不多,渺小平凡,如此足以。
苏菲的眼泪出来了,她怕邓如烈发现,这感性的一幕叫人怪难为情的。邓如烈问她怎么了,她蒙着眼睛说有点渴了,想喝水。
饮水机的水空了,邓如烈去到厨房烧水。这个男人发乎自然地做着一切,他额头上的油光散发出性感的味道,他浓如笔墨的眉,他鼻梁微隆的驼峰,他坚毅的唇,乃至那双稍稍有些招风的大耳,他身上的一切都成了苏菲眼中赤裸的诱惑,那诱惑明火执仗,堂而皇之,令苏菲无从抵挡。
苏菲的心跳得凌乱而剧烈,令人慌张和胆寒。这既属于她又不属于她的心跳让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便在那时撩起了窗帘的一角。是的,他们——那些守门人——他们盯上了她。他们等待的莫不正是她自动地露出狐狸尾巴?他们自称世间良序正义的守护者,他们等待的无非就是一个除掉她的最正当的理由。
还好苏菲早有准备。在第一次发现他们出现在楼下时,乘秦南熙上班之际,苏菲拖着疲乏的身子跑了好几家中药店。那个打算作法除掉他的恶道人喂她吃过能克制她体内邪性的合欢虫。中药店的职员都没听过这味药剂,直到有一个店的员工说,合欢虫听名字像是春药,合欢虫没有,西班牙苍蝇倒是有的。苏菲死马当成活马医,让人称一些试试。真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人口中的西班牙苍蝇正是她苦求不得的合欢虫。苏菲双目放光地说这店里有多少西班牙苍蝇她全买了。那位员工被苏菲勃发的劲头唬了一跳,打包结账时不无好意地提醒说,西班牙苍蝇的正式学名叫斑蝥,本草称之为晏青,属于有毒物,生活助性切记不可过量,不然中毒了就乐极生悲了。
斑蝥的口感并不令人愉悦,味道是一种奇怪的臭,但是那又怎样?它能平顺自己疯狂的心跳,让放大到极致的感官刺激恢复正常。只有正常的爱恋才是真实的爱恋,这爱恋平淡、悠远、发乎本心,脱离了肉体而臻至精神。撇去邪术的加持,眼前的男人褪下迷人的光环,苏菲反而更加肯定,她是真的爱上他了。
——这样的朴素的爱是否能够得到上天的准许?
苏菲又一次撩起了身后的窗帘。
“你在看什么?”邓如烈伸手一把扯开了整个窗帘,“打开不是看得更清楚么?”
“别……”
窗外的小街热闹依旧,人来人往。那两个守门人不见了,苏菲探头探脑,目光扫来扫去,终于确定,他们走了,消失了。
“那是那个小姑娘吗?”邓如烈指着路口说,“你一晚上魂不守舍,就是在担心她吧?这下你该放心了,她男朋友送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