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持时长,但见水团之中的简阳已不再上浮,手脚下垂,眼神半眯,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鼻端处冒出连串的气泡。
简新心焦如焚,大喝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神王护法,魄无丧倾!开!”右手当胸一划,捏了个勘鬼诀,左手接连打出几个光明印。他掌心的伤口以撕裂的方式急速撑开,牵筋扯肉,血雨缤纷。
红光更甚,金刀因着红光的呼应化成一片金光,只听“啊”地一声怪叫,那团水潮似被日光灼烧,顷刻蒸发。红光隐退,简阳倒伏在地,嗷嗷地吐出一滩蓝色气泡。金刀一击得手,飞旋着回到简阳手中。简阳抚刀深喘,气息难平,哇地吐出一口浊血。
东澨王重现真身,她幽蓝的眼睛仿佛升腾起一片白色的雾霾,光滑的脸蛋上留下一道显眼的血迹。那伤口缓缓合拢,随着伤口的愈合,她完美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原本少女般紧致的皮肤松懈了下来,像融化的蜡烛般凝固成丑陋的形状。她亚麻色的长发无风自动,渐渐地也改换了颜色,是一种稻草沤制后了无生机枯燥的黑。她先前的光彩一去不返,此时的她根本就是一个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老妪,枯槁、蹙缩、干瘪、暮景残光。
东澨王为自己容貌的改变而骇然。她是灵界中最古老的王,她从人间偷来的青春一朝尽废,她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华美的天衣下是一截木乃伊般的枯爪,流光的宝石和剔透的晶钻衬得她的手百拙千丑,不堪入目。东澨王裂眦嚼齿,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凡人让她的千年之功毁于一旦,她不会放过他们,噬心扒皮,挫骨扬灰,也不足以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嗷”地一声,东澨王仰天长啸。那声长啸有如千百个冤魂齐声哀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那些诚服于她被她吞噬的灵魂施放着无尽的愤怒。绵密磅礴的长啸声中,东澨王的枯发再度活跃,扭动着、抖动着、嘶嘶地招摇着。她一头的乱发竟变成了千百条毒蛇。
简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守门人中的佼佼者,淮南金刀的当家人,简新这一生见过的大阵仗多得去了,这世间已鲜有能令他震惊的事物。但是现在,这妖王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大大超出了他对妖人的认知。他刚才全力以赴,催动法阵,破了东澨王的妖法。东澨王虽被她金刀所伤,但那伤害显然不够致命。致命的是东澨王接下来的反击。简新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一夜凶多吉少,他和儿子怕是挨不过去了。
啸声顿止,东澨王头颈一偏,她头上的毒蛇忽地长身窜出,百十个蛇头同时扑咬还在呕吐的简阳。
简新合身迎去,挥刀劈斩蛇头。东澨王桀桀冷笑,那些怪蛇心随意转,齐刷刷地盘回到东澨王头顶。东澨王的白眼冷如寒冰,又是一声长啸,她头上的毒蛇忽如孔雀的屏尾般展开,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亮出尖牙,同时向简新父子二人射去。
简新鼓了一口气,抓住瘫软的儿子向旁一丢,失去力气的简阳呼滚出数丈,直到撞上一棵行道树方才停下,仍是嗷嗷作呕,吐得欢畅。
简新手下不停,左手在金刀上又是一抹,血光之中,金刀舞出一团刀花,作势去刺当先的蛇头。
那蛇头料敌机先,不等金刀挥到,已矮身向下窜去。余下的蛇头有样学样,纷纷下潜。简新调转刀口,又是在将中未中之际,那成群的毒蛇已改换方位。简阳只觉手腕一紧,不知打哪儿冒出的一条毒蛇已缠住他的右手,跟着肩上一疼,两只蛇头已死死咬住他的左肩。更多的毒蛇乱哄哄纷拥而至,东澨王的笑声蚀骨般阴恻,简阳眼见难逃生天,就在这时,东澨王张狂放肆的笑声忽地戛然而止,十余个蛇头枯木般落下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