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路漫曾经想过，人的视野真的很宽广，宽广到能看见无际的天地，浩瀚的海洋，可有的时候，这份视野却又那么狭窄，狭窄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就好像现在的她，大千世界均在眼前化为虚无缥缈的移焦背景，清晰在视野中存在的，仅是那个仍充满着少年之气的男人；也好像曾经的她，那么大的一张布告纸，几十几百个名字，她能看见的，却只有与她名字接近的，那两个好听又好读的汉字。

她和修远回忆过这件事，得到的是修远温热的掌心。男人捧着她的脸，用鼻尖蹭她的脸颊，声音融化成绕指的缠绵。

“除了你，我似乎根本不想去看别人。”

十四岁的修远站在教学楼底的公告牌边，仰着头看仍未被收走的考试大榜。安木和的名字与分数的确明晃晃地骑在他的头顶，可之前的他却全无意识。他抓抓头，视线掠过路漫二字，明明同样是标准打印版宋体，这两个可爱的小家伙却好像被春风裹挟，夹带着花朵的芳香，在生硬的白纸上调皮地悦动。

“这榜单有什么好看的？”修杰不知何时来到了修远身边，他叼着一支冰棒，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修远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看看也好，这么多年，你的劲敌终于出现了。”

“劲敌？”

“考第一那家伙啊，以后你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吗？”

“拜托，全科目满分的学霸，早都传的满天飞了好不？这个学校还有不知道他的？”

刚才的我就还不知道。修远默默腹诽道。哦，路漫好像也不知道。

“我来了！”想曹操，曹操到，路漫的身影从林荫小径显现，小跑着来到兄弟二人身边。

看见路漫出现，修杰立刻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阳光笑脸，他眯起眼睛，活像一只乖巧可爱的柴犬。

“回家吧！”他说。

“……”可另两人的反应却在他头顶泼了盆隐形的冷水。

“我们以后要上晚自习了。”路漫说：“今晚有摸底数学考试。”

“你们成绩那么好，还摸什么呀？”修杰依旧笑嘻嘻的。

“那也要考，我……还被莫名其妙地任命为数学课代表了。”

“路漫漫就是厉害！那修远呢？你没啥必要晚自习的吧？走，陪我打会游戏再回家吧！”他上手想揽住修远的肩膀。

“我是这个班的班长了……大概……需要起点带头作用？”修远无痕迹地躲过修杰，同时偏头看向路漫，有点无奈，又夹杂着委屈。“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我？我真的不想做……”

“据我推理，班干部选举来的太突然，大家互相不了解，而你，是我们十五中的著名人物，所以我猜十五中的都投了你，再加上和那几个候选人比起来，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的确靠谱些，所以就又添了几张路人票。不过我保证，我真的没有投你哦。”路漫双手背后，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她俏皮的梨涡仿佛藏了陈年佳酿，点醉了傍晚藏在树尖上的橘色的夕阳。

“可现在的问题不只是班长了……那几个没来得及选的要怎么办？你难道不想两肋插一下刀吗？”

“我往哪里插？做体委您可真是为难我了，文委的话……还不如体委。”

修远和路漫你一嘴我一嘴地讨论起班干部的问题，修杰站在一边，起初还是面带微笑地听俩人插科打诨，可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终是绷不住了。

他仿佛从他们的世界中脱离了。

毕业晚会上，他们留他一个人，而现在，他们依旧在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