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你听我说,快将净因师兄叫来,这年过不成了。”
“陆施主你说,叛军足有二十万,以琴霁为先锋,而今已然攻破武牢关,洛阳也将失守,大军亦要弃城而去,去守潼关,阻挡叛军向长安的攻势?”净因与苏暖暖对望一眼,尽皆骇然,不敢置信,起初净因亦曾想过,大唐军队尽皆布于边塞,为数个节度使掌握,用以抵抗边荒胡人,内地实在空虚,安禄山反戈一击,荡过一马平川的河北之地,自然万分容易,只要封常清携军前去,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而今竟是大失所望,片甲不留的不是叛军,而是唐军。
“极是,你二人速速逃命罢,只要在安禄山大军开拔之前,入潼关,便能保得安全。”陆远看了看酒铺子外的天色,已然不早了,心中焦急之色多了三分。
“贫僧可护送苏施主入潼关,或是去长安,谅他先锋军马快,也追不上我等。”净因还算冷静,心道已是不得不走的时刻,必定要将洛阳割舍,苏暖暖却是有些手足无措,舍不得方寸酒馆,对陆远小声问道:“那这洛阳城的十几万百姓…”
陆远心道我若将消息散不出去,不是无人听我的,便是造成满城恐慌,此事连封常清都未去做,我又能如何,只好闭目叹道:“但愿安禄山有治国之志,而不是只会屠杀百姓。”
洛阳城外,通往潼关的连绵山涧内,双匹烈马奔驰疾行,平静的和尚带着心头发苦的红衣女子西逃避难去,一阵相顾无言,只有噔噔马蹄声回荡。
“你说…子迁这番随军征战,能够将叛军杀退,安然回来么?”
“贫僧也不知,陆施主能否建功立业,不过贫僧自小灵觉聪慧,冥冥中感觉到,待到贫僧见到佛陀舍利的那一天,仍旧能与陆远施主于人海中相见。”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念你那破石头,”苏暖暖愤恨不已,提腿要去踢他的马,只是鞭长莫及,“那我便借你吉言,你一辈子见不到佛陀舍利,陆郎一辈子都是安全的。”
“呵呵,无事,贫僧也愿天下人平安,若是兵荒马乱,苏施主赚不到酒钱,无钱酿酒,贫僧酒瘾犯了,还当真万分痛苦呢。”
只见这布衣和尚依旧如同昨日少年,淡然随和,只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语,怎么这般混账,苏暖暖气极,不禁斥道:
“你有慈悲心肠,怎不见你去匡扶社稷,拯救离乱苍生,真是可惜了这一身高强的武功,若是给了陆郎多好…”
“而今陆施主武功已不在贫僧之下了,”净因说出此话时,不仅苏暖暖一头雾水,便是他自己,也尤为不解,怎么陆远武功精进得这般快,不过却又在心里思忖…那社稷是大唐江山的社稷,贫僧乃是吐蕃人,为何要我去匡扶…“若是陆施主战死沙场,苏施主会掩面痛哭么,若是贫僧为百姓而死,苏施主会为贫僧立衣冠冢么?”
见得他光头圆润,目光和善,不吃酒的模样当真像个世外高僧,苏暖暖溢出嘴边的风凉话却又吞了回去,她这个邢国公后人尚且不能如祖宗一般,为国杀敌,又何必强求一介吐蕃和尚为大唐效力。
“苏施主,洛阳城的人对你万般轻浮,你还这般怜悯他们么?”
“你是和尚,这个道理你不比我懂么?”苏暖暖冷淡说了这么一句,便低下头不再看他。
净因微笑,仿佛两年以来,以酒度日的郁结散去许多,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你是菩萨。”
黎明破晓,浩浩荡荡的渔阳大军果真疾驰而来,只不过面对大城洛阳,安禄山提防甚重,来者足有十万,那连天旌旗,马踏大地,将东城墙上的士兵吓得双腿发软,报信而去,才知河南尹听闻关东太守尽数被杀,竟弃了官印跑路,不顾朝廷通缉了,城中由御史中丞暂代大权,御史中丞性格刚烈,忠心耿耿,不欲投降,一面静待封常清战果,一面安抚城内百姓情绪。
偶有偷出城去查探的,见到渔阳军浩浩荡荡,根本不是坊间传言那般负隅顽抗,见之心凉,此事在洛阳满城百姓间传开,造成万般恐慌,不少人欲图逃难,御史中丞不拦着他们,一时间,四野逃窜,喧嚣遍地,洛阳城已渐入混乱。
不过一夜,便从武牢关杀到洛阳,看来渔阳军从未停歇,安禄山对东都势在必得。
叛军行至城外十里处,遥遥见到御史中丞大开城门,设宴款待,将府印高高悬挂,吊在长杆上,待安禄山来取,行军见状,略有松懈,遣一人骑马来取印,待的大军离得洛阳五里时,突兀间喊杀震天,封常清骑烈马,手持长槊,身先士卒,带领五千骑兵,奋杀而来,后来一万步兵追随,霎时叛军右翼陷入混乱,御史中丞见计已成,杀掉取印之人,回城闭门。
叛军掉头,正欲包围封常清时,突兀另一侧擂鼓声响,陆远持长戈,策马杀来,同样五千精骑,一万步卒,趁其不备,尾大不掉之时,突击叛军左翼,洛阳守军士气高昂,一时间冲散叛军阵型,杀伤无数,御史中丞立于城头,见状大喜,拍手称快,以为洛阳今日可保。
“小贼数年不见,竟有这般修为,令老夫大为吃惊啊,可惜你不躲在深山里修炼,竟然从军抵抗,真是不知死活。”突兀一声炸雷般的吼声,琴霁身在乱兵中,长剑染血,见到那身披铠甲,持矛攻杀之人竟是陆远,不由得勃然大怒,双腿一拍,架着战马冲陆远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