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云霆缓缓放开她,他素知唐老待她不同,却不知她待他也这般的无条件地信任。
唐千友,唐梦嫣,霄齐山。他早该猜到唐千友便是司空綪雪的外公。如果不是这次唐老自荐去会隐世归来谷的陈怀礼,他也不会想到去查这个客居锦园,且贴身伴在司空朔身旁十数年之久的唐老。唐梦嫣的各种关系随着她消失也一并消散。将霄齐山的唐千友同唐梦嫣联系在一起的正是亲情纽带断不掉的无形关怀。
他今日说这许多的事给司空綪雪听,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许是不知说些别的什么,许是看她可怜,已经痛失双亲,不知被谁扔在山庄门口,这么些年,明明外公就在身边,她却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吗?她在锦园师承唐千友数月,莫非唐千友就没有透露过暗示过什么吗?不,应当不知道,倘若司空綪雪已知,以她的性子,如何不将芜茗闹个天翻地覆。
“今日的话,你就当听听便可。父亲和鬼仙他们处理得来。”司空云霆正一正司空綪雪肩上因用力挣脱而歪斜的披风,缓声道:“年关将至。我或许要同兴伯出一趟远门。你修养的这几日,我去集市给你买了各色彩纸。芜茗的年味素来不浓,你若嫌闷,不妨同碧竹她们围炉剪纸。只一点,小心莫点了你的屋子。”
“我哪会那么不小心?”闻言,司空綪雪有了点笑模样,心知无论她如何担心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有一众护卫在,自当高枕无忧。可又想到,天水燕来去自如,直将芜茗当成了自己家,不免又是一阵忧思,不知这乍听下响当当的啸虎堂和龙吟卫是否真的能护得了全庄上下。想到她因缘际会竟是拜了一任盟主为师,这份激动和荣耀此时悄悄冒了出来,又是兴奋得不得了。
湛蓝的天幕下,凄寒的风中,素服而立的两人融在寻常冬日的景致里,渐渐晕染成一幅恬淡的画。远处蓬莱仙的月亮门下,一角青缎若隐若现。那个青色的身影不动声色地退回房内,一双明亮的瞳目打量着蓬莱仙的四壁,一寸一寸,细致而又轻柔。这时的他,再不是轮椅之上那个孱弱的少年,他嘴角微弯的一个弧度,诉说着他此时顺心遂意的满足。从来不曾进来的锦园,终于,他窥见了面纱下的这张脸。然而,他渐渐地露出一丝失望,他想找的东西,他连一个角都没有见到。
两天后,司空云霆果然同兴伯带了少数随从乘马而去。如雨急落,渐去渐远的马蹄声声,嵌进司空綪雪耳中的时候,冷秋正摩挲着一盏手炉,站在山庄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司空綪雪突然觉得,前庭的一汪水,薄薄地浮着的那一层光洁的冰,那冰瞧着,都比冷秋阴阳怪气的面孔舒服些。
因唐老回来后,司空綪雪便一直没有见过他,加上自司空云霆口中得知的外界传闻,心中十分挂念。总想逮着鬼仙问上一二,可鬼仙绝口不提,除了让她安心调养,多一个字都懒说。她也想着去闯广寒仙,但总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护卫拦下。
唐老回来后的第十日,鬼仙说司空綪雪和司空云瑾的寒毒已清,不必再在蓬莱仙中修养,各回各的小院。又隔了一日,茗香干脆传话道,唐老有要事要忙,无暇授艺,让司空綪雪近日不必再去了。于是,锦园又复冷清,变成禁忌,连除夕守岁也彻底无人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