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听说是花琛梦见过一女子,甚为心仪。命画师画了像举国秘密寻找。也是巧,小姐去江都的时候,正好有个寻人的副将不知在哪里见了小姐,又不知怎的就打听到了这里。那位吴帝花琛成日里拿着小姐的画像,心甚念之……哦,他们是这么说的,哎,小姐,你不要这样的表情。”碧竹仍有些气喘:“他们说……花琛仪表堂堂,同小姐定是郎才女貌,璧人一对。”
“呸呸呸,他同那个芙蓉楼的花魁不清不楚,还想娶我,哼,他休想!”听着这些词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司空綪雪有些气急败坏。她想了想道:“他怎么可能打听得到这里?哥哥的保密工作做得不怎么样啊。”
碧竹摇摇头,开解道:“小姐,庄主和夫人都答应了,你就不要想这些了。三月初三是女儿节,也是小姐十五及笄的大日子。吴国的使臣本来是想等着来着,可是被庄主婉拒了。婚期定在一个月后,三月十八。”
司空綪雪像是完全没听到一般,兀自喃喃道:“我才不信他那么巧就梦见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还那么巧找到这里来。哥哥他正月江都一行,怕是便同此事脱不了干系。若非如此……”司空綪雪像想到了更寒心更可怖的事,面上凄惨一带而过,她长吁一口气,道:“若非若此,便是上次哥哥带我们去江都便是已存着这样的心思了。碧竹,你说我的婚事,他操什么心呢?芜茗一向凉薄,可我记得,哥哥他对我也是和云瑾不同的呀。他也会笑,会教我武功,会瞒着父亲带我游玩,他明明,不是那么希望我这么早嫁出去的呀。便是要嫁,也不该是那情薄义寡满园佳丽的帝王家啊。”乌亮双眸莹莹光闪,她纤纤素手捂上双颊,揣了一丝希冀问道:“你说会不会是父亲让他去的,但他其实没有那么想去?”
碧竹的眼里划过一丝不忍。她奉命去兰幽轩中“刺探敌情”,做的十分出色。司空朔的表面镇定和内心设防,庄凌儿的表面不舍和不动声色的答允,司空云霆的不置一词,她都看在眼里。的确是司空云霆心甘情愿去的吴国,主动挑起的这件事,只是司空朔和庄凌儿为何最后都同意了,她一开始想不通,但是多弯几个心思后来慢慢也通透了。
芜茗是吴越的芜茗。倘若吴国随便打发个谁来提亲,只怕芜茗未必放在眼中。但是此行的正副使,一为花琛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少傅,才学品德皆为吴国表率;另一乃是花琛的二叔,吴国南地抚州的廉王,给足了芜茗面子的同时,让庄主骑虎难下,非答应不可了。何况还有吴帝花琛的旦旦誓言,一腔思念。
碧竹想通了这层,便也明白了这二使人选的主意多半也是司空云霆出的,为的就是逼司空朔同意。她着实不懂司空云霆意图何在。而这次,也的确不似往日,青木只说是司空云霆的主意,再多的半字也无。
点翠阁的沉闷和忧郁像一团迷烟,熏得每个人心中都怏怏不乐。当司空綪雪还沉陷在婚期已定的烦躁和欧阳皓此生不能重遇的遗憾中时,东厢的采薇红了双眼,楚楚走进司空綪雪的卧房。
半年的相处不长不短,采薇于司空綪雪亦师亦友亦是亲人,虽然她看起仍有些刻意的不坦诚,却并不妨碍她成为司空綪雪心底最依赖的外人。连日来,司空綪雪想过出走,想过再去求一求双亲,可是天大地大,她却极其颓然地发现她竟弱势到如此地步。婚事已定,吴国已得许诺,任何的枝节都不会旁生了。她不能陷芜茗、陷双亲于触怒天威的境地。她甚至有时天真地憧憬着那名玄袍利剑的少年再度出现,拦在她身前,像那时候一样格挡掉一切麻烦。然而她又何尝不知,没再出现的身影便不会再出现了,而逝去的过往也终究只是心头的一道痕,或浅或深。她同欧阳皓唯一的一点联系,芜茗山庄,也终于要被斩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