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后躺着的这个人,轻易地就破了司空云霆的局,他和天水燕,配合得那样天衣无缝。
如今,他们都得偿所愿。
芜茗山庄因她而卷进皇宫内争,天水燕必然乐见这样的结果;而花隼,更是不费吹灰之力,高登吴国宝座。她不知道他缘何还要留她在这皇宫之中,她不过是他们争相利用的一名陌生人罢了。
然而这样也好。她告诉自己。她也算是称心遂意了。不用再嫁给花琛,那个素未谋面便已从此消失的陌生人;她依然可以留在皇宫之中,待这场皇位的交迭尘埃落定,她便去寻找想要寻找的答案。
花隼的目光落在白綪雪如瀑布一般顺滑的发丝之上,她的背影纤细柔弱,但他知道,她坚定而又聪慧的内心,一如月光在她轮廓上轻描出的晕影般的光华,在静夜之中显得明亮耀眼,几乎不能让他直视。她的内心……他在心中叹了一叹,咽下了他此时想对她说的话,想对她表的情。
他的生命中从不曾出现过这样的女子,如萱草,如芙蓉,如梅似兰。并非如她所说,他劫她不过是因为她是花琛的皇后。她就是她。是他不想再忘记的故人,是他想此生栉雨沐风的伴侣。
两人静默了很久。似乎只是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白綪雪低低问道:“长明王兵权在握,不容小觑,今日他既然已兵临城下,又怎会乖乖退兵?”
花隼缓缓坐起来,沉声道:“人总会识时务的,也总会在某个时间去选择对他最重要的东西。”
白綪雪了然:“荣国公功不可没。加官封爵,荫及后世。你这句话同样也说的是他。”
花隼没有接话。他就那么安静地坐着,一时间静得白綪雪以为这只是她做的一个真切的梦。过了好久,花隼才扭头拉过白綪雪的手,用一种忧伤的恳切的语气道:“答应我,不要走。”
月亮似是突然躲进了云层,房内忽地暗下来。白綪雪的两颊募地涌上两片热潮,她的心中激荡出巨大的涟漪,这可真是让人难为情的感觉。她的手指僵硬,像是被黑暗中看不见的东西咬住,本能地想要逃离。花隼却攥紧了那只水嫩的手,缓缓道:“你想从花琛那得到的一切,我给你;你非达不可的目的,我帮你。”
明明是昏暗的宁夜,白綪雪却恍然听见来自她意念深处的美妙乐音,闻到似有若无的一缕芬芳,看到明亮如昼的整片希望。他说他帮她。牵着她手的这个人,搅扰了她哥哥亲布的一个局,截断了她的一段本就不应存在的姻缘。但还好,她还在皇宫之中,还可以将这皇宫翻个明明白白。
仿若受了魔法的牵引一般,她目光轻转,迎上他深渺的双眸。夜色之中,只有微弱的一点光芒,覆在他玉雕般的面容上,让她不由得呼吸迟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移开了她的目光,看向黑墨似的角落,想着缱绻在她脑海在梦境在流年幻景的欧阳皓,一时茫然无措。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一想到从此异国他乡人地两生,能庇佑在他的翼护之下,白綪雪的心中便涌起一阵暖流。这只手,牵着她在江都穿街过巷,在夜空之下,在小桥曲水之中,仿佛一向如此刻这般,温暖而有力。不知为什么,她无端地相信他。从此,他是坐拥吴国高高在上的皇上,她是他后宫繁花丛中一片无踪的终将离开的绿叶。仅此而已。她以为这样,对谁都好。可是那已被撩起皱波的心池,如何复归平静。
良久,花隼松开手。圆月从云层中钻出,映着他有些清冷的面容,慢慢释出王者的气度,可这不凡的气度里又有一缕白綪雪不大明白的忧愁。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何悲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