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日上三竿,芜茗的大小姐终于起了?”那女子瞧见了白綪雪,撞开碧竹,边走便笑道。只是那笑,比不笑更为失敬。
白綪雪抬头看了眼鱼肚白的远方,疑惑地扫向心柔。她是宫里的人,应当知道这个谎话信手拈来的女子是谁。
心柔垂头,根本没有看她。
那女子斜睨一眼,轻笑道:“纵使芜茗大小姐在这里无名无分,也该日日向后宫之主请安。皇后娘娘入主椒房殿已三日,不见大小姐端茶奉水,因而十分记挂。失了尊卑倒不打紧,可千万别得了什么恶疾,将这娇贵之躯托付在这无人问津的桃夭殿中。”
碧竹不能再忍,上前道:“谢皇后挂念。小姐她……”
白綪雪这时捶着胸口剧烈地咳起来,直咳得一张脸红彤彤地让人瞧着都喘不过气来。她虚弱地扶住碧竹,以袖遮口,无力道:“皇后仁慈。我患咳疾数日,日咳夜咳,在这殿中天地不应。我真怕……咳……咳……真怕自己要死在这里……”
碧竹悲恸地唤了声“小姐”,泪眼婆娑。
那名宫女掉头便走。
“皇后救我……咳咳……”
待那宫女艳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白綪雪和碧竹对视一眼,笑得眼泪都迸了出来。
“小小丫头也敢咒我,还让我天天请安奉茶,我像是那么闲的人吗?”白綪雪甚觉那宫女异想天开得很。
碧竹抹着眼泪道:“小姐,我配合得怎样?”
“天衣无缝。”白綪雪眉开眼笑。
心柔眉间露出难色,道:“小姐,皇后和她的随嫁婢女巧蝶不好惹的。闹将起来,皇上也不好帮咱们的……”
白綪雪从来没有怕过哪个女子,便连天水燕,她似乎羡慕过、痛恨过、可怜过,但从来没有怕过。可是她不知道,皇宫,和皇宫里的人,可以很可怕。
白綪雪换了套鹅黄的衣裙跟碧竹出了门。椒房殿都有心情四处走动,说明这场宫变已没入尘埃。宫里的人都是健忘趋势的,很少会有人再惦记着“先皇”。如水平静的各宫内院,她将迈出寻找她娘亲的第一步。
只是“第一步”却被莫央截住。
莫央的表情从来都不讨喜。他阴着脸的时候,那道疤痕出奇地凶。他没有看白綪雪,却是对她说:“我警告过你,你的日子会很艰难。”
白綪雪望着他冷冰冰的眼眸,不由得也脸色深沉,道:“莫大人的好心是因为霄齐老人吗?”
莫央的睫毛轻颤,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中。他的声音生涩难听,“我非江湖中人,哪里见过什么霄齐老人?不过是羡慕他的英名和剑术罢了。”
白綪雪见他将他们的初次谈话所透露出来的那旧识之感全然抹杀,不由得嘴角牵起一线弧度。这个莫央,果然有问题。刚要再问,便见两道宫墙之间的宽巷走来几人。打首的是巧蝶,旁边跟着一个斯文的着官服的年轻男子。二人身后是一辆马车,两名内侍慢悠悠地牵着马。
莫央的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来,低声道:“看来我的好心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