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琴愣了片刻,凝眉道:“太妃她并无咳疾啊。便是有,如今也不会有太医开药了。”
碧竹闻言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本就劝过白綪雪,心中那点犹存的忐忑并未褪去。还未及她细想,凤阳宫门口便热闹起来。
“皇后驾到——”高高的极为自信和骄傲的尖细嗓音让几人的心陡然一沉。
裙裾伏地的声响划一响起。芳琴拉着白綪雪和癸真慌忙跪倒。这样的时刻,姿态低些,再低些,才有希望化去一些戾气。
死一般的寂静里,华服擦动曳地的声响让诸人心头一片紧张,仿佛来人携带着世间最猛烈的暴风雪,蓦然让四月的温暖荡然无存。如若此时还猜不出皇后为何出现在这凤阳宫中,白綪雪觉得她大概是没必要继续在这宫里待下去了。戏文和传说里常道灵狐九尾、猫亦九命,可是区区九命在宫中怕是不够。
“皇上口谕,任何人无诏不得入文鸾苑。违者——杖二十。”宁婵的声音娇滴滴的,却让人不寒而栗。“司空綪雪,我这一套家伙什都带齐了。你可知罪?”
白綪雪和碧竹猛然抬起头来,正对上宁婵厚重妆容也未曾掩住的得意的冷笑。
白綪雪昨天还在猜着宁婵是怎样的人,此刻亲见,才知这世上竟也有这般艳毒的人。黛眉凤眼,朱唇瓷肌,明艳华丽的钗饰在阳光下耀眼地闪烁着。她的确艳丽。她的艳,入了骨血;她的毒,也入了骨血。这样的人,瞧着便觉得那张面孔有散不尽的戾气,挥不去的虚伪。
白綪雪甚少这样去想一个女子,可是她从前在芜茗见的实在太少。
看着内侍张罗着长凳和刑棍,白綪雪忽觉血脉贲张,有股气直冲头顶,她刚要站起来,便被碧竹死命拉下。那样的力道,沉着而有灵性,就像另一个自己胶着在胳膊上。
白綪雪也被感染般,静下心来,想了片刻道:“既有诏令,为何禁卫不说?”
宁婵那双丹凤眼星点闪熠,本该澄澈如清露,却在幽深处翻涌起冬寒凛冽。她朱唇轻启,似笑非笑,一张脸矛盾到让人惊异。“禁卫阻拦,司空綪雪仗着无极符,掌掴禁卫,硬闯文鸾苑,私见罪人姜氏,图谋不轨。”
白綪雪尚震惊在这几句不温不火却颠倒黑白的话语中,宁婵便又接着道:“来人,上刑。”
“皇后,不可啊。”碧竹张开双臂,拦住白綪雪。
“甚好,你这贱婢一并受罚。”宁婵气定神闲。
“坏人!”
众人闻言,慌忙向声音来处望去。芳琴几乎是扑在癸真身上,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却依然于事无补。
癸真想说的话已然说完了。
凤阳宫中的天依旧晴朗无云,近旁还有两枝绛桃的淡香。本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却因着这突然闯进的人,突然生出的事,变得异常糟糕。
宁婵莲步轻移,周身似蕴着风雨,停在癸真身旁。她紧紧地盯着癸真,缓缓地抬起右手。
“皇后……”芳琴颤抖地紧搂着癸真,生怕宁婵那水葱一般的手指突然化作利剑。
宁婵扬起的手突然轻柔划向癸真,扭过她气鼓鼓的小脸,问道:“多大了?”
“回禀皇后,九岁。”芳琴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