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垂眸,看着手上令牌。
这牌子是真的,长乐宫里的女人也是真的,做不得假,排除所有能想到的可能,就只剩一个。
长兄和所有帝王一样,想要纳妃,觉得女人越多越好。
裴姝捏着木牌的指节发白,皇兄不是什么傀儡皇帝,手腕强硬到远在北胡的大汗都有所耳闻,更没有废物到要靠后宫拉拢朝臣。
她闭了闭眼,觉得有些晕,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心越来越凉。
徐明月幽禁在寺庙里,是她这个前朝皇后,大魏长公主亲自下的令,就连裴景也要给她三分颜面,只是去皇寺见她,没资格命令放人。
天底下,有资格让徐明月轻而易举出皇寺,穿金戴银在长乐宫招摇的人,只有一个。
“还有哪些人,在长乐宫?”裴姝冷静下来,问一旁的宫人。
那一串名字蹦出来时,裴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
她当初叮嘱虞听晚时,只考虑了崔卢之流本家适龄嫡女,还是皇兄厉害些,崔家送了不止一个女儿进宫,包括几个貌美的旁支女。
她垂下眼睫,思索许久,虞家几代单传,又从不纳妾,故而家族关系简单,不似这些大族内宅弯弯绕绕。
真要把这些人选进宫,估摸着长兄哪日下朝,就要听见皇后不是莫名落水,就是中了毒,哪日有孕了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裴姝自觉并未多想,她长嫂是过目不忘倚马千言,但这些在深宫腌臜手段面前有什么用,皇兄又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不过他既然要纳妃,想必也不在乎这些。
别的暂时管不着,但眼下就有个还未出阁,就知道背后编排她皇嫂的人。
裴姝眼神凝在徐明月身上,心头杀意顿起。
“你要做什么?我是陛下亲自召进宫的,殿下敢动我就是违逆陛下。”
眼瞧着徐明月慌慌张张,裴姝神色凝滞,气得牙痒。
她没办法反驳,这些人受诏进宫,和那些宫女一样,都算皇帝的女人,皇兄就是在长乐宫直接临幸,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裴姝气得发抖,连道三声“好”,转身就走。
她没办法阻止长兄,还带不走虞听晚么?
从长乐宫到未央宫,她顶着烈日走到掖庭附近,分明方才热得很,现在却凉意森森,好像能听见久远记忆里传来的哭声。
裴姝咬咬牙,忍着眼泪往里走,她也觉得这种情况下哭很丢脸,但实在克制不住恐惧。
她不能直接去椒房殿,被人瞧见后,定是要禀报给皇兄的。
但她可以去掖庭找李嬷嬷,托她帮忙带话。
掖庭宫人繁多,若是先前,裴姝根本无法短短半个时辰内找到李嬷嬷。
可虞听晚刚进宫,便和裴执说宫中无须那么多人伺候,如今天下初定,人口凋敝,该放那些多余的宫人回乡,故而如今的掖庭,并无太多人。
李嬷嬷并未拿那笔银子离开,她家人皆死于战乱饥荒,无处可去,整日在宫中做些杂活,瞧见裴姝后愣了片刻,手无措地在身上擦了擦,慌忙行了一礼。
裴姝摘下两支钗子,又将手中沉香木牌塞到嬷嬷手里,那是她从徐明月身上顺过来的。
“这支钗子你自己留着,另一支送到椒房殿。”裴姝顿住,“皇后娘娘为人很和善,你最开始求见时,只道是给我带话的,等进殿后,问能否屏退旁人,倘若娘娘不同意,你便提一句‘关乎长公主和娘娘的承诺’。”
“你问娘娘是否知道陛下在长乐宫选秀,倘若她不知,你便将这木牌给她,倘若她知道,你便说……”裴姝呼吸急促,“长公主的承诺和男人的不一样,永远不会变。”
此后皇嫂若想和她离京,自会召她入宫。